清晨的霜气还没散尽，紫嫣已经背着新书包站在了孟镇中心小学的校门口。青布衫的衣襟被风掀起，内侧绣着的栀子花沾了点露水，像藏在粗布下的星星。她摸了摸兜里晓梅送的香橡皮，又想起昨晚二姐灯下缝补书包带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红漆大门。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大多穿着的确良衬衫或灯芯绒外套，见紫嫣进来，好几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带着几分好奇，更多的是打量。她的青布衫洗得有些发白，裤脚还沾着田埂上的泥点，和周围光鲜的衣裳格格不入。
“乡下丫头也来上镇小？”前排一个留着分头的男生低声嘀咕，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他旁边的女生跟着嗤笑：“听说还是插班生，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门。”
紫嫣攥紧书包带，没回头也没辩解，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同桌李娟朝她挤了挤眼睛，悄悄把一块橘子糖放在她桌角：“别理他们，张昊和刘莉莉总这样，看不起农村来的。”
紫嫣对着李娟笑了笑，把糖放进抽屉——她想留着给紫薇。上课铃响后，王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来，今天讲的是乘法应用题。紫嫣听得格外认真，手里的铅笔在毛边纸上飞快地记着解题思路，时不时举手回答问题，思路清晰得让王老师频频点头。
可刚下课，张昊就带着两个男生凑了过来。他用脚尖踢了踢紫嫣的凳子，挑眉道：“乡下丫头，你真会做这些题？该不会是抄的吧？”
“我没有抄！”紫嫣猛地站起来，胸口微微起伏，“这些题我都懂，王老师都夸我思路清楚。”
“夸你你就当真了？”刘莉莉抱着胳膊走过来，瞥了眼紫嫣的作业本，“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敢说自己会做？我看你就是来混日子的。”
李娟赶紧拉了拉紫嫣的衣角，小声说：“别跟他们吵，不值得。”紫嫣却挺直了背，看着张昊和刘莉莉：“字写得不好我可以练，但我没抄题。要是你们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看谁做题做得又快又对。”
张昊没想到这乡下丫头还敢应战，顿时来了劲：“比就比！谁怕谁？要是你输了，就给我擦一个月的桌子！”“要是你输了呢？”紫嫣反问。“我输了就给你道歉！”张昊拍着胸脯说。
两人找了王老师出的三道乘法应用题，趴在桌上飞快地演算起来。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小声议论着。紫嫣笔尖不停，脑子里飞速运转，很快就做完了三道题，检查一遍后举手示意。而张昊还在对着第二道题皱眉头，额头上渗着汗珠。
王老师刚好路过，看了看两人的答案，笑着说：“紫嫣全对，而且解题方法很简便。张昊，你这道题的步骤错了，得再好好想想。”
张昊的脸瞬间红透了，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紫嫣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我不是要故意赢你，只是想证明我没有抄题。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我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你。”
周围的同学都忍不住鼓起掌来，李娟兴奋地拉着紫嫣的手：“紫嫣你太厉害了！”张昊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抄题。”紫嫣摇摇头：“没关系，以后我们都是同学。”
放学路上，紫嫣脚步轻快。路过田埂时，她想起和晓梅的约定，特意拐去邻村。晓梅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紫嫣来了，立刻扔下鸡食跑过来：“紫嫣！你今天上学怎么样？”
“挺好的，还跟同学比做题赢了呢！”紫嫣把学堂里的事说了一遍，又拿出今天记的笔记，“你看，这是王先生讲的乘法应用题，我教你怎么做。”两人坐在门槛上，紫嫣一边摆石子一边讲解，晓梅听得格外认真，很快就学会了两道题。
天色渐暗，紫嫣才想起还要去大伯家给孟伟补习。她跟晓梅告别后，一路小跑着往村东头赶。大伯家的灯已经亮了，孟伟正趴在桌上摆弄算盘，见紫嫣进来，头也没抬：“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路上给晓梅补了会儿课，来晚了点。”紫嫣放下书包，拿出自己的作业本，“今天我们学算术的应用题，我先给你讲例题。”孟伟一脸不情愿，却还是耐着性子听着。紫嫣讲得很仔细，用石子代替题目里的物件，一步步引导他思考。
讲完两道题，孟伟试着做第三道，居然做对了。他眼睛一亮，第一次主动说：“再给我讲一道呗。”紫嫣笑着点头，又拿出一道题。大伯躲在堂屋门后，听见两人的对话，嘴角忍不住上扬，转身去灶房给紫嫣冲了碗红糖水。
等紫嫣补习完回家，已经快天黑了。院子里，大哥建国正扶着墙慢慢练习走路，二姐紫然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看到紫嫣回来，建国笑着说：“妹妹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大哥你今天练得怎么样？”紫嫣跑过去扶住建国的胳膊。建国往前走了两步，虽然还不稳，但比昨天好多了：“好多了，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不用拐杖了。”
紫然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快喝点粥暖暖身子，今天给孟伟补习累坏了吧？”紫嫣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不累，孟伟今天进步挺大的，还主动让我多讲一道题呢。”
李秀兰从灶房出来，擦着手说：“那可太好了，你大伯现在对咱们家态度好多了，今天还托人给你带了两个白面馒头。”紫嫣看着桌上的白面馒头，心里明白，这是大伯对她的认可。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孟伟，也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辜负全家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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