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紫嫣信守承诺,不仅陆续还清了借大伯孟老大的两百块钱,还悄悄为堂哥孟伟攒下了一笔学费。她日日上山采货的辛劳、卖货时的细致周到,还有这份言出必行的韧劲,都被大伯看在眼里,往日里对这侄女的偏见,也渐渐被愧疚和欣赏所取代。
这天午后,紫嫣揣着刚卖山货挣来的五十块钱——用手帕层层包好,还带着山货的清苦气息——走进了大伯家的院门。这是她特意留出来的,要给孟伟当学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大伯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力道刚猛,木屑飞溅。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紫嫣,手里的斧头顿在半空,黝黑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添了几分不自在。往常这侄女上门,不是来求借就是遇着难处,这般不慌不忙地主动来访,倒是头一回。
“大伯,这是给孟伟哥的学费,我刚卖山货挣的。”紫嫣笑着上前,把手帕包递过去,声音清亮又诚恳。
大伯放下斧头,双手接过手帕包,指尖摩挲着带着体温的纸币,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捏着那五十块钱,又抬眼打量紫嫣——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衫,裤脚还沾着点泥点,显然是刚从山上下来就赶过来了。他从前总觉得女孩子家成不了气候,还总因为些鸡毛蒜皮和弟弟家置气,如今看来,是他这做大伯的太小气了。
“紫嫣啊,辛苦你了。”大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又蹭,“以前是大伯糊涂,总跟你爹娘置气,对你也没个好脸色,你别往心里去。”
紫嫣没料到大伯会主动道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漾开了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大伯,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儿哪能总记着。互相帮衬本就是应该的。”
大伯点点头,心里的郁结像是被这声“一家人”化开了,眼眶微微发热。他拍了拍紫嫣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满是真诚:“你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孟伟有你这妹妹,是他的福气。以后有啥难处尽管跟大伯说,大伯就是砸锅卖铁也帮你。”
“谢谢大伯。”紫嫣笑得眉眼弯弯,“我没啥难处,就盼着孟伟哥能好好读书,将来跟我一起考大学呢。”
“放心!”大伯拍着胸脯保证,“回头我就好好管管他,让他跟你学学这股子拼劲,再敢偷懒我打断他的腿!”
话音刚落,伯母就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紫嫣,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热情地招手:“紫嫣来啦!快进屋坐,我刚烧了热水,给你泡杯红糖水!”
“谢谢伯母。”紫嫣笑着说道,跟着伯母走进了屋里。
伯母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温热的红糖水,又端来一碟刚炒好的瓜子花生,还特意抓了把水果糖放在紫嫣面前,笑着说:“这瓜子是你伯父昨天现炒的,香着呢,快尝尝。”
“谢谢伯母。”紫嫣说道,拿起一颗瓜子放进嘴里。
大伯也跟着进了屋,在紫嫣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搓了搓手,语气里满是关切:“听说重点中学的功课难,压力大,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扛得住不?”
“扛得住的大伯。”紫嫣捧着温热的水杯,心里暖暖的,“老师们都可负责了,同学也都乐意帮我,学习上挺顺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伯松了口气,又补充道,“要是缺学习资料啥的,跟大伯说,让孟伟把他的给你送过去,他那小子好多资料都崭新着呢。”
“谢谢大伯,不用啦。学校图书馆里资料可全了,够用的。”紫嫣笑着推辞,又跟伯父伯母聊了聊家里的近况,说建国哥的腿恢复得不错,娘最近也精神多了。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紫嫣起身告辞。大伯伯母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两人相视而笑——这侄女,是真的出息了,也把两家的情分给续上了。
从那以后,大伯就常往孟老实家跑。有时拎着两把刚割的青菜,有时扛着半袋新磨的面粉,遇上孟老实劈柴挑水,也总会搭把手。两家院子里的笑声渐渐多了起来,从前那些针锋相对的隔阂,就像被春日的暖阳融化了似的,悄无声息地散了。
春播时节,孟老实望着自家那片待翻的耕地犯愁——家里人手本就紧张,建国的腿刚好没多久,实在不敢让他累着。这事被大伯知道了,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孟伟来了,手里还扛着犁耙。“弟,别愁了,我跟孟伟来帮你!”大伯说着就挽起袖子下地,孟伟也跟着学父亲的样子翻土,虽说动作生疏,却格外卖力。
孟老实看着大哥汗流浃背的身影,眼眶都红了,上前递过水壶:“大哥,歇会儿再干。这都多少年了,我还跟你见外……”“啥见外不见外的,都是亲兄弟,分这么清干啥?”大伯喝了口水,抹了把汗,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合力,不到半天就把耕地翻好了。看着松软的土地,孟老实心里的感激没法说出口,只觉得这亲兄弟的情分,终究是断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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