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顺着安全帽的边缘淌成一道道水帘,模糊了林骁的视线。巷子深处那几个混混回过头,脸上混杂着酒精带来的潮红和被突然打断的恼怒。他们看清了林骁的打扮——不过是个浑身湿透、满身泥点的民工。
“妈的,哪来的臭民工?少管闲事!滚开!”为首的黄毛混混啐了一口,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林骁没有回答。雨水在他工装上溅开,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新生的老茧在潮湿中显得更加深刻。他没有武器,只有这双搬过砖、扛过水泥、记录过数据,也曾温柔抚摸过孩子睡颜的手。
他向前踏出一步。
鞋底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仅仅一步,那沉默逼近的身影却带着一股从生活最底层挣扎求生存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不是来理论的,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操!找打是吧?”另一个穿着骷髅头T恤的混混仗着酒劲,骂骂咧咧地冲了上来,挥拳直捣林骁面门。
林骁没有系统的格斗技巧,但他有在工地磨练出的、最直接的反应和力量。他猛地侧身,避开拳头,同时左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向下一拧!
“啊——!”骷髅头混混发出一声痛呼,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林骁没有停留,右肘顺势狠狠撞在对方肋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狠劲。那混混闷哼一声,瘫软在泥水里,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下的两个混混,包括那个黄毛,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民工下手这么干脆、这么狠。
林骁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安全帽阴影下的眼神像两把浸了冰的刀子,直刺向剩下的两人。
“一起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雨夜寒风的凛冽。
黄毛混混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他妈知道我们是谁吗?敢坏我们好事!”
林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到极致的弧度:“我不管你们是谁。现在,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雨巷中。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混合着一个男人为守护身后之物不惜一切的决绝。
黄毛和另一个混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怯意。地上同伴的呻吟还在耳边,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更是让他们胆寒。
“妈的,算你狠!走着瞧!”黄毛撂下一句狠话,悻悻地扶起地上的同伙,三人狼狈地互相搀扶着,迅速消失在了巷子另一头的雨幕中。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以及两个剧烈喘息的人。
林骁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直到确认那几人真的离开了,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肾上腺素退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感到手臂和肋下被对方挣扎时碰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子。
苏晚晴依旧靠在湿冷的墙壁上,惊魂未定。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黏在苍白的面颊边,昂贵的米白色风衣沾满了泥泞,紧紧裹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磐石般突然出现、又迅速解决危机的男人,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她看着他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脸。不算年轻,三十岁上下,眉眼深邃,带着长期劳作的风霜痕迹,但轮廓坚毅,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经历过刚才的凌厉后,此刻恢复了一种深潭般的沉静,里面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重的故事感。
他穿着最底层劳工的工装,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可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气势和此刻沉静的眼神,却与她认知中的所有“民工”都截然不同。
“谢……谢谢你。”苏晚晴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她努力想站直身体,却发现腿还是软的。
林骁看着她,目光在她昂贵的风衣和手包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他看出了她与这个环境、与他自身阶层的格格不入。
“能走吗?”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晚晴试了试,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她蹙起秀眉,吸了口冷气:“好像……崴了一下。”
林骁皱了皱眉。雨还在下,这条巷子僻静,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显然不安全。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上来。”他的背脊宽阔,即使隔着湿透的工装,也能感受到下面紧绷的肌肉线条。
苏晚晴愣住了。看着这个陌生男人蹲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一股混合着尴尬、感激和一丝莫名安心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攀上了他的肩膀。
林骁稳稳地站起身,她的重量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捡起地上自己的安全帽,重新戴上。
“你家在哪?或者,送你到能打车的地方。”他侧过头问,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冰凉。
“前……前面路口右转,有个咖啡厅,我到那里就好,可以叫司机来接。”苏晚晴低声说,靠在这个陌生而坚实的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泥土和雨水的气息,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人感到踏实。
林骁不再说话,背着她,一步步沉稳地走在雨幕中。他的步伐很稳,即使背负着一个人,在湿滑的路面上也没有丝毫摇晃。
苏晚晴趴在他的背上,看着雨水不断从他安全帽上流下,看着他工装后颈处被磨损的布料,感受着他每一步踏出的力量。劫后余生的恐惧渐渐平复,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
这个男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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