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新编》首演那日,是十月初八,霜降。
戏台搭在“听澜轩”后院,原本只能容百人的院子,硬是挤进了近两百人。长凳不够,许多人就站着,踮着脚往台上看。连后墙外的巷子里都聚了人,隔着墙听声。
林映棠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手心微微出汗。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把前世的专业用在刀刃上——从剧本改编到演员训练,从舞台调度到灯光音效,每一个细节她都亲自把关。沈清漪写的本子扎实,她加的舞台手法新颖,二者结合,这出戏在排演时就让戏班的姑娘们自己都感动得落泪。
可观众买不买账,是另一回事。
“姑娘,时辰到了。”春桃小跑上楼,声音带着喘。
林映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楼下,锣鼓声起。
戏开场了。
第一幕是木兰织布,父亲被征兵的文书送到家中。演木兰的是个叫阿箬的姑娘,十八岁,原是唱小曲的,被林映棠从勾栏里赎出来。她嗓子清亮,身段柔韧,一段“机杼叹”唱得哀而不伤: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台下渐渐安静。
第二幕,木兰决定代父从军。她剪去长发,穿上战袍,在铜镜前那一回身,眼神从柔婉转为坚毅。没有唱词,只有一段鼓点,咚,咚,咚,敲在每个人心上。
第三幕,沙场征战。这里林映棠用了些巧思——没有真的武打场面,而是用影子戏的手法,在白色幕布后投射出将士冲锋、刀光剑影的剪影。配上急促的琵琶和鼓声,竟比真刀真枪更有气势。
台下有人开始抹眼泪。
第四幕,木兰归家。脱下战袍,重着女装,对镜贴花黄。当她唱出那句“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时,台下已是一片啜泣声。
最后一幕,木兰站在台上,面向观众,唱出沈清漪写的那段新词:
“十年征衣血未凉,归来对镜理红妆。
谁说女儿只绣户?亦可提剑守边疆。
莫道裙钗无壮志,青山处处埋忠骨。
若得天下皆如是,何须分甚男与娘!”
唱罢,静了一瞬。
然后掌声如雷。
有人站起来叫好,有人高喊“再唱一遍”,有人直接往台上扔铜钱碎银。阿箬带着戏班姑娘们谢幕三次,掌声才渐渐平息。
林映棠站在窗边,看着台下那些激动的面孔,看着姑娘们眼中闪着的泪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成了。
“姑娘!姑娘!”王掌柜气喘吁吁跑上来,手里捧着个木匣子,“打赏!光打赏就收了三十多两!还有好多人问下次什么时候演,要提前订座!”
木匣里白花花的银钱,混着几块碎银,叮当作响。
林映棠合上匣子:“给姑娘们分一半,剩下一半入公账。告诉大家,辛苦了。”
“是!”王掌柜满脸红光地去了。
春桃也高兴得直抹眼泪:“姑娘,咱们成了!真的成了!”
林映棠点点头,望向窗外。夜色已深,可“听澜轩”后院灯火通明,看戏的人迟迟不愿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戏文。她能听见那些议论——
“那木兰演得真好!”
“最后那段词写得太痛快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闺女要是能像木兰一样该多好……”
这些声音,比她赚到的银子更让她欣慰。
正想着,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沈清漪上来了,她今日也在台下看完了全场,此刻眼眶还红着。
“映棠,”她声音有些哑,“谢谢你。”
“该谢谢沈姐姐才是。”林映棠握住她的手,“没有你的本子,这出戏撑不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夜,“听澜轩”后院灯火到子时才熄。
而《木兰新编》的火,却才刚刚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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