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天刃一号舰桥的那一刻，艾熙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座无声的熔炉。
灼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每一道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压在她的肩上，烧灼着她的皮肤。
这与她初次抵达梅洛天庭时感受到的审视截然不同。
那时的目光是探究，是好奇。
现在是敬意。
纯粹，且滚烫。
她走过的每一寸甲板，周围的天使都会收起手中的烈焰之剑。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右手抚上左胸，对着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天使抚胸礼。
这是对强者的最高敬意。
艾熙的身躯绷得笔直，脚步没有分毫停顿，每一步都踩在固定的节拍上，仿佛在执行一项精密的战术任务。
她不习惯。她习惯的是脚步消融在阴影里，是呼吸压抑在尘埃中。
此刻，周围天使们收剑的细微金属摩擦声、整齐划一的抚胸礼、汇聚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都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她用百年孤独编织成的茧。
这些敬意，对她而言不是荣耀的勋章，而是刺耳的噪音，提醒着她——她与这片光明的格格不入。
周围的窃窃私语，通过暗通讯，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
“她真的对太空校长动手了……那可是四代神体，居然被她一剑劈飞。”
“你们看到女王最后的表情了吗？那根本不是愤怒。我敢打赌，这一切不在女王的计划之内，艾熙真的太赞了！”
“神河之力的核心数据……她真的拿回来了。这百年的潜伏，值了。”
“这就是第一个由凡人晋升的天使吗？果然……够野，够狠。”
“还好她是自己人，我可不想在战场上遇到她。”
艾熙尽力维持着面部的肌肉，不让任何情绪泄露。
这些议论，这些敬意，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她只是做了她认为必须做的事。
为自己百年的挣扎与孤独，献上一份祭品，画上一个交代。
她真的，没有想太多。
跟随在凯莎与鹤熙身后，穿过光影交错的长廊，最终抵达天刃一号的王座大殿。
大殿之内，空气肃穆到近乎凝滞。
数十名高阶天使分列两侧，气息沉静如海。
雨桐、艾兰，甚至若宁、光雨这些凯莎身边的神圣护卫，赫然在列。
当艾熙的身影出现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雨桐和艾兰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骄傲，她们的眼睛在发光，用力对着艾熙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给她一个拥抱。
而若宁，这位资历极老的护卫，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波澜，却有利刃出鞘前的锋锐。
艾熙能感觉到，若宁的站姿比平时更挺拔了一分。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审视与警惕。
是对她这股不可控力量的警惕？还是对她这个打破规则的异类的排斥？
艾熙懒得去想。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她心里嘀咕一句，目不斜视地跟在凯莎身后。
凯莎径直走向大殿尽头的王座，神圣王甲在她身后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她缓缓坐下，双腿交叠，双手轻放在膝上。
那一刻，她就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天刃一号，即刻返航梅洛天庭。”
指令清晰而简洁。
“天刃101、102、103留守，监督超神学院撤离。”
“其余天刃战舰，全部返航。”
“是！女王！”
大殿内所有天使齐声应诺，声浪如潮。
命令下达，大殿很快恢复了高效的运转。
……
天刃一号的另一侧，一间被临时改造的控制室内。
“咔哒。”
鹤熙随手将那个禁锢着凉冰的银色颈环，接入了控制台的能量槽。
无数道幽蓝色的能量壁瞬间从墙壁与地板中延伸而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能量茧，将凉冰彻底封锁。
做完这一切，鹤熙打了个哈欠，走到茧外，缓缓蹲下。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能量茧，触感坚固而冰冷。
“我说，凉冰。”
鹤熙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声音里透着一股懒散。
“你就不能跟凯莎服个软吗？”
“回去跟她认个错，把你从神河那边学来的什么堕落自由、终极恐惧，通通忘掉。你还是天启王，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时空天才。”
“安安心心研究你的时空理论，说不定哪天凯莎一高兴，就原谅你了。”
能量茧中的凉冰，没有任何反应。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双目放空，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
鹤熙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见她毫无反应，也觉得无趣。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鹤熙摇着头，转身离开了控制室。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最后的光线。
直到整个空间只剩下幽蓝色能量流动的微光，地上的凉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才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猩红的火苗。
那火苗，倒映着地狱深渊。
她嘴唇轻轻蠕动，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
那不是言语。
而是一串串来自遥远星域的，充满了野蛮与嗜血、堕落、自由的精神坐标。
坤萨……
“我的好姐姐……”
“你以为你赢了？”
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无声地笑了。
她的意识穿透了天刃的层层封锁，如一缕最恶毒的怨念，飘向了宇宙最黑暗的角落——坤萨。
那里，有她耗费无数心血，用造神技术和堕落自由理论，亲手催生出的“孩子们”！
“等着我，你亲爱的妹妹，会带着一群真正的自由战士，给你一个……盛大的惊喜。”
“凯莎，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呵呵…呵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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