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的动作高效得近乎冷酷。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被当成了临时扩音器,如同沉厚的号角,一遍遍响彻城堡及其周边区域,召唤着所有幸存者与仍忠于王室的子民。
莉米露则凭借,如同引导迷途羔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惊魂未定、衣衫褴褛的人们从地窖、废墟以及躲藏的民居中引领出来,汇聚到城堡前那片曾被厚冰覆盖,如今在格林的魔力影响下正逐渐显露黑褐色土壤的中央广场。
人群稀稀拉拉,不足鼎盛时期的十一。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浑浊,长期的严寒与苛政磨蚀了他们的生气,如同风中残烛。
当白雪公主——那位只存在于古老歌谣与女王恶毒诅咒中的前朝血脉,出现在城堡高处、那曾经属于她继母的阳台上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与不确定的骚动。
她依旧穿着那身略显朴素的衣裙,赤红的眼眸在苍白肌肤衬托下,如同雪地里的火焰,面对下方那些茫然、审视,甚至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冰冷的石栏,指节发白。
果然还是不行吗?面对着这么多民众,自己还是会感到紧张和迷茫。自己前几天还在被王室追杀,再往前的日子又在被其他人排挤,国家政务从来没有怎么过问,她能够成为一个君王吗?
格林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阴影里,身影挺拔如松,气息内敛却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无法忽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那双深邃的黑瞳扫过之处,无形的压力让窃窃私语和不安的骚动渐渐平息,化作一片令人屏息的寂静。
白雪公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回忆着格林简短告知她的要点,用带着些许颤抖,却努力维持清晰的嗓音宣布:“我……我是白雪,弗雷德曼国王的女儿……你们曾经的公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一丝认同,“暴政……已经结束。那面带来恐惧与谎言的镜子,也已破碎。从今日起,依据王国的律法与血脉的传承,我……我将继承王位,成为此地新的女王。”
她的宣言并不算铿锵有力,甚至带着少女固有的青涩与不确定,但“弗雷德曼国王”这个名字,唤醒了一些老人尘封的记忆,人群中传来几声低泣和零星的、试探性的欢呼,但更多的依旧是沉默的观望。
格林适时上前半步,恰好处于阳光与阴影的分界,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如同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即日起,王国秩序由新任女王白雪陛下及其指定者接管。所有幸存者,前往指定地点登记造册,依据家庭与劳力情况,按需分配食物、衣物及燃料。
“同时,清理废墟,修复可供居住的房屋,是你们接下来的首要任务。违令者,或趁乱劫掠、滋事者,视为对女王权威的挑衅,将受严惩。”
没有激昂的鼓舞,没有对未来的美好许诺,只有简洁直接的命令与清晰明确的惩罚奖励条款。
和白雪公主相比,格林更像是一个君王,无论是他的压迫感,还是他的处事风格。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开始在一些看起来较为机灵、被格林临时指定的小头目多是原城堡内未受污染的低级仆役或士兵引导下,缓慢却有序地行动起来。
求生的本能和对格林那无形威势的畏惧,让他们暂时压下了疑虑,开始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格林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冷静地掠过一张张面孔,很快锁定了几位虽然同样衣衫褴褛,但眼神中仍保有锐气、不屈,甚至带着某种野性光芒,站姿也更为警觉、彼此隐隐形成守望相助阵型的男女。
他们聚在广场边缘一处残破的雕像基座旁,与其他麻木的民众显得格格不入。
格林径直走了过去。那几人立刻如同受惊的狼群,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或背后可能隐藏的简陋武器。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至下颌的狰狞冻疮疤痕,使他原本刚毅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悍。
他咬了咬牙,迎着格林审视的目光,硬声道:“你是谁?那位……新女王的守护骑士?还是……新的操纵者?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或者只是换了个名字、甚至更懂得伪装的暴政开端?”
格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天气:“冰雪女王的统治期间,你们组织过反抗,并且坚持了一段时间。” 这不是疑问,而是基于观察和逻辑得出的陈述。
疤痕男子和他身后的同伴脸色微变,眼神更加警惕,甚至带上了被触及伤疤的敌意和痛苦。
“是又如何?” 疤痕男子低吼道,声音沙哑,“我们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战斗过!但我们失败了,很多好同伴……都死了,冻成了冰雕,或者被那些怪物撕碎!” 他的拳头紧紧握住,骨节发出脆响,“现在,你们想清算旧账,把我们这些‘麻烦’彻底清除吗?”
“不,” 格林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对方激烈的情绪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我需要了解你们反抗军的残余规模、现有可动用的力量、散布在各处的秘密据点,以及你们掌握的所有关于前任女王及其爪牙、乃至她可能存在的盟友或力量来源的情报。”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惊疑不定、试图判断他话语真伪的神色,补充道,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旧账已清。现在,是建立新秩序的时候。而秩序的建立与巩固,需要有效的力量来维护,并清除可能存在的残余障碍。你们的力量、对这片土地的了解以及在逆境中生存战斗的经验,对我……对刚刚登基的女王陛下,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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