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皇上的手背上,滚烫而灼热。
皇上的指尖微微一颤,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红的眼角,心中那点因筹谋而生的冷硬,竟被这几滴热泪烫得软了几分。
他抬手抚上沈眉庄的发顶,掌心触到她发髻间微凉的珍珠簪,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喑哑:“朕知道你的性子,素来是柔中带刚,可这一次,凶险远超以往。太后那边,不止是前朝重臣,怕是还勾结了京中几位手握兵权的宗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眉庄埋在他的衣襟里,肩膀微微发颤,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心底却清明如镜。她太清楚皇上的手段了,这些年朝堂波诡云谲,多少老谋深算的臣子都栽在他手里,太后与十四爷这点筹谋,看似汹汹,实则不过是皇上布下的网中鱼。
可她不能露半分端倪,唯有将那份“担忧”做足,才能安皇上的心,也才能护住自己与弘暄。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皇上,声音带着哽咽,字字恳切:“臣妾懂。可臣妾更懂,国难当头,君臣同心,皇上是天下之主,肩上扛着万里江山,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嫔,岂能只顾着自己和孩子的安危,躲在后方苟且偷生?”
这话既摆正了身份,又表足了忠心,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
她伸手攥住皇上的衣袖,指尖微微用力,眸中似燃着一簇不灭的火光:“臣妾留在皇上身边,纵然不能披甲上阵,也能为皇上守着这一方清净地,端茶倒水,缝补衣裳,陪皇上熬过这最难的长夜。后宫安稳,皇上才能心无旁骛地处置前方之事。”
皇上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见过后宫女子的千般姿态,有娇媚入骨的,有心机深沉的,有温顺恭谨的,却唯有沈眉庄,能将温婉与识大体揉得这般恰到好处。他轻叹一声,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沉声道:“好,朕便依你。只是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先护着自己。弘暄还小,他不能没有额娘。”
沈眉庄用力点头,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心底却已然定下了章程。待敬妃她们带着孩子离园,她便去寻华贵妃,两人联手将后宫看管得严严实实,不让太后的人有半点兴风作浪的余地。皇上自有雷霆手段收拾那些乱臣贼子,她只需守好这后宫一隅,便是最大的助力。
“臣妾记住了。”她低低应着,声音温顺得像一汪春水。
两人相拥着静坐片刻,窗外的风声渐急,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殿内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素色的纱帐上,竟生出几分难得的缱绻。沈眉庄靠在皇上肩头,耳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指尖轻轻划过他衣襟上的暗纹,面上是全然的信赖,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缓缓松开她,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痕,沉声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去了。勤政亲贤殿那边,苏培盛还在等着朕的吩咐,调兵遣将的事,半点都耽搁不得。”
沈眉庄连忙起身,替他理了理玄色常服的衣襟,指尖划过他衣襟上细密的针脚,轻声道:“皇上路上小心,夜里寒露重,记得让苏培盛备着暖炉。后宫诸事,臣妾定会尽心打理,绝不让宫外的风波扰了皇上的心神。”
皇上颔首,目光落在里间摇篮的方向,眸色柔和了些许:“弘暄还小,夜里惊醒了,让乳母多哄哄。明日一早,朕便让苏培盛来传旨,送敬妃她们离园。”
“臣妾知道了。”沈眉庄屈膝行礼,看着皇上转身的背影,心头那点刻意营造的沉重,悄然散去几分。
直到殿外传来苏培盛低低的请安声,又渐渐归于沉寂,沈眉庄才缓缓直起身,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然恢复了清明锐利。画春端着一盆温水从偏殿进来,见她这般模样,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夜深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沈眉庄摇了摇头,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到里间,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弘暄。小家伙眉头微蹙,小嘴微微嘟着,许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脸颊,指尖的微凉,让她混沌的头脑更清醒了几分。
“弘暄,我的儿。”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却又透着笃定,“额娘舍不得你,可额娘更要护着你。敬妃娘娘是个好人,柔贵人也心善,她们定会护着你平平安安,待这风波平定,咱们母子便能团聚了。”
画春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娘娘这般模样,眼眶也忍不住泛红。她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轻声道:“娘娘,您也别太伤心了。皇上英明,定能平定叛乱,届时您和弘暄阿哥,还能再团聚的。”
沈眉庄淡淡勾了勾唇角,没说话。平定叛乱是必然的,她从不怀疑皇上的能力。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演好一场“忧心主上、忠心事君”的戏码,再与华贵妃联手稳住后宫,静待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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