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对兄弟后，回春堂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药香依旧弥漫，却似乎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苏婉清一边整理着药柜，一边忍不住回想刚才那个年轻人青白的脸色和刺骨的体温，眉宇间带着忧色：“凌云哥，那个坛子……真的那么邪门吗？工地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凌云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目光深邃：“聚阴纳煞之物，并非自然形成。多是修炼邪功之辈，用以收集地脉阴气、亡魂怨念，辅助修炼或炼制歹毒法器。”他转过身，看向苏婉清，“此事蹊跷。寻常工地动土，至多惊扰些游魂野鬼，绝无可能产生如此精纯的阴煞之气，还能潜伏人体，侵蚀生机。背后必有缘由。”
他走到诊桌前，铺开一张临州市区地图，手指点在青柳巷的位置，然后缓缓向西南方向移动，最终停留在边缘的一片标注为“新城开发区”的区域。那个年轻人所在的工地，就在那片区域。
“新城开发区，近年来大兴土木，动土面积巨大。若真有邪修暗中布局，借此混乱时机，在多处关键地脉节点埋下聚阴坛之类的邪物，布下大阵，也并非不可能。”凌云语气凝重，“其目的，或许是汇聚一城之阴煞之气修炼魔功，也可能是……酝酿更大的阴谋。”
苏婉清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不是有很多人会受害？”
“阴煞之气无形无质，初期只会让人体弱多病、运势低迷，不易察觉。但长期受其侵蚀，轻则重病缠身，重则殃及性命，甚至死后魂魄都可能被邪阵奴役。”凌云解释道，“今日这工人，应是直接接触了核心邪物，才爆发得如此猛烈。”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苏婉清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行医愈人，是善；阻止邪法害人，更是大善！
凌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自然不能坐视。但需谋定后动。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不可打草惊蛇。”
是夜，月黑风高。
临近子时，回春堂二楼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两道身影如轻烟般掠出，融入夜色之中。正是凌云与苏婉清。凌云已在她身上施加了高阶敛息术，并让她服用了特制的隐气丹，短时间内足以瞒过筑基期以下修士的探查。雪球则留在医馆，凭借其灵觉看守。
两人身形如电，在楼宇阴影间穿梭，直奔新城开发区。越是靠近，凌云眉头皱得越紧。他强大的灵觉已经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阴冷污秽的气息，寻常人难以察觉，却让他心生警惕。
开发区内塔吊林立，工地遍布，夜间仍有些许机械轰鸣。凌云根据白日那汉子提供的模糊地址，很快锁定了一处位于开发区边缘、靠近一条近乎干涸的废弃河道的工地。此地人气相对稀少，地势低洼，正是藏风聚阴之所！
工地大门紧锁，内部漆黑一片。凌云带着苏婉清，轻易绕过简陋的监控，潜入其中。工地内部杂乱无章，建材堆积，地基深坑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
凌云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苏婉清也凝神静气，努力调动自己日益敏锐的灵觉。忽然，她指向工地东南角一处刚挖好的、尚未浇筑混凝土的地基深坑，低声道：“凌云哥，那里……感觉特别不舒服，阴冷阴冷的。”
凌云神识扫去，眼中精光一闪！果然！那深坑底部，隐隐有灰黑色煞气如丝如缕地渗出，融入周围空气中。更让他心惊的是，以那深坑为中心，隐隐有数道微弱的煞气流向四面八方，似乎构成了某个简陋阵势的雏形！
“看来不止一处。”凌云沉声道。他带着苏婉清，凭借对气机的感应，又在工地西北角、靠近河道的位置，以及中央一处临时搭建的土地庙（施工队常设以求平安，但此刻庙内神像黯淡无光）下方，分别发现了类似的煞气源点！
“三才聚阴阵的粗陋版……”凌云认出了这阵势，“以三处地脉节点为基，汇聚阴煞。这工地，只是其中一处阵眼！整个开发区，甚至整个城市西南角，可能都被囊括其中！”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从工地入口方向传来！
“快躲起来！”凌云拉着苏婉清，迅速隐入一堆高大的水泥管后面。
只见两个穿着普通工装、但眼神闪烁、行动鬼祟的男子，打着手电，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东南角那个深坑旁。其中一人警惕地四下张望，另一人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状器物，对着坑底探查。
“煞气又浓了几分，看来‘阴饵’效果不错。”拿罗盘的男子低声道，声音沙哑。
“哼，再养几天，等阵势一成，这批‘肥料’就够了。上面催得紧，听说‘圣使’快要来了，到时候若有差池，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抱怨道。
“放心，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高人？最多几个有点道行的和尚道士，看不穿咱们的手段。赶紧检查一下‘坛子’有没有异常，走了走了！”
两人在坑边摆弄了几下，似乎加固了什么，随后又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待两人走远，凌云和苏婉清才从藏身处出来。
“他们说的‘阴饵’、‘肥料’……难道是指那些被煞气侵蚀的工人？”苏婉清声音发颤，又惊又怒。
“恐怕是的。”凌云面沉如水，“以活人生机阳气为养料，滋养邪阵，真是丧尽天良！”他刚才神识扫过，已察觉坑底埋藏之物，正是一个与描述相似的聚阴坛，只是煞气比预想的更重。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报警吗？”苏婉清急切地问。
“报警无用，寻常手段查不出根源，反而打草惊蛇。”凌云摇头，眼中寒光闪烁，“需得釜底抽薪。既要破此阵眼，救人性命，更要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他略一沉吟，已有计较：“今夜不宜妄动，对方刚来过，必有警惕。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化解那工人体内的阴煞，保住他的性命，或许还能从他身上找到更多线索。”
“嗯！”苏婉清重重点头。
两人悄然退出工地，返回青柳巷。夜色深沉，临州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这繁华之下，一股暗流已然涌动。回春堂的灯火，仿佛成了这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即将照亮更深处的污浊。
（第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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