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把那张写满字的纸从墙上取下来,折好塞进柜子最底层的暗格里。手指在木板上按了一下,咔哒一声,夹层合紧。他站直身子,看了眼窗外。天早就黑透了,街上也没几个人走动。
屋里安静得很,白天那些人来人往的声音都停了。阿福他们走的时候带走了药渣和碗筷,桌面上只剩下一点灰白的粉末,像是没擦干净的盐粒。林寒拿抹布扫了一把,扔进角落的簸箕。
他坐回椅子上,脚边还放着半杯凉茶。喝了一口,有点涩,就没再碰。
脑子里还在转着那件事。蛇涎藤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能见到的。那人一脚踢开死蛇,正好毒汁溅进嘴里,又吃了咸菜,让毒性发作得慢了些。时间卡得太准,就像有人算好了似的。
可现在查不到线索,也没人留下痕迹。只能等。
他抬头看了眼门帘,风一吹,晃了一下。这动静不大,但足够让他耳朵竖起来。以前不这样,现在只要有一点不对,身体就先反应了。
他没起身,也没去摸刀。只是坐着,等声音过去。
过了会儿,外面恢复安静。他才把杯子放下,吹灭了灯。
同一时间,城西一条窄巷深处,有扇小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低头钻进去,衣服裹得严实,脸上蒙着块布巾。
屋子里点着油灯,灯光昏黄。一个穿黑袍的人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根铁签,正在拨弄炉子里的炭火。火星跳了一下,落在他袖口上,烧出个小洞。
“来了?”他头也没抬。
“嗯。”来人摘下布巾,露出一张瘦脸,眉毛很淡,眼神却亮得吓人。
“事办得怎么样?”
“病人醒了。”
“死了吗?”
“没有。林寒把他救回来了。”
黑袍人手一顿,铁签掉进炉子里,发出一声轻响。他慢慢抬起头,“他真能治?”
“不止治了,还查出了蛇涎藤。他们现在知道毒是怎么进体内的。”
屋里一下子静了。炭火还在烧,噼啪响了一声。
黑袍人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你说他发现了蛇涎藤?”
“是。”
“那他有没有怀疑是谁干的?”
“目前不清楚。但他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蛇涎藤重现,非偶然’。”
黑袍人冷笑一声,“他还真敢想。”
他走到墙边,拿起挂在钉子上的皮袋子,抖了抖,里面哗啦作响。那是些碎银和铜钱。
“光打不行,上次派去的人都被机关绊住了,连门都没进。再动手,只会惹更多麻烦。”
他转身看向瘦脸男子,“你有什么主意?”
“用官府。”瘦脸男子说。
“怎么说?”
“给他安个罪名。就说他私用禁药,害人性命。再找几个百姓作证,说自家亲人吃了他的药,结果抽搐发狂。只要案子立起来,衙门就得查。”
黑袍人眯起眼,“然后呢?”
“查着查着,自然会有‘证据’冒出来。比如在他药柜里发现蛇涎藤根茎,或者在他住处搜出邪教经文。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官府就会关他、罚他、毁他招牌。”
黑袍人听完,嘴角慢慢扬起来。
“这招狠。比砸馆强多了。砸了还能修,名声坏了,十年都翻不了身。”
他坐下,“你去办。文书要写得像样点,别让人一眼看出是假的。”
“我已经写好了。”瘦脸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好的纸,放在桌上,“计划分三步:第一步,贿赂县衙文书房的老赵,让他把状子混进明日公文;第二步,买通两个病户,后天去医馆闹事,说家人服药后病情加重;第三步,等舆论起来,再让捕快上门搜查。”
黑袍人展开纸看了看,点点头,“行。你办事我放心。”
他把纸卷起来,递回去,“马上送去。越快越好。”
瘦脸男子接过,重新包好,塞进贴身衣袋。他没多说话,转身就走。
门开又关,人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沿着巷子往外走,脚步不快也不慢。路过一家豆腐摊时,顺手买了块热豆腐,装在竹篮里提着。远远看去,就是个晚归的普通百姓。
街角有两个巡更的兵卒走过,手里拿着灯笼。他低头咳嗽两声,故意走得歪歪斜斜,像个喝醉的人。兵卒扫了他一眼,没停步。
他继续往前,穿过三条街,来到一处大宅后门。门口没有牌匾,只有个铜环。
他放下篮子,伸手叩门——三下短,两下长。
门开了条缝。
他把油纸包递进去。对方接过去,低声说:“三日内见报。”
门关上了。
他提起空篮子,转身离开。
路上遇到一只野猫窜过脚边,他顿了一下,没理会。继续走,身影渐渐融入黑暗。
医馆这边,林寒已经躺下。
床板有点硬,翻身时咯吱响了一声。他睁着眼,看着屋顶。刚才好像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但很快又没了。
他没起身。
这几天睡得都不踏实。每次闭眼,都会想起那个病人说的话:“我踢了条蛇……”
太巧了。偏偏在机关刚装好的时候送来这么一个病例。要是他没认出蛇涎藤,要是他判断错了用药顺序,那人可能早就断气了。
那时候,外面会不会立刻有人说他医术不行,草菅人命?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拉上来一点。
外面风还在吹,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枝条刮着屋檐,发出沙沙声。这声音以前不在意,现在听着总觉得像有人在写字。
写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记得自己说过一句话:下次他们再来,咱们是不是还能守住。
这话不是问别人的,是问自己的。
他闭上眼,没再想下去。
城东某处,一间书房亮着灯。
书案上摆着几份公文,其中一份被单独挑出来,放在最上面。油纸已经拆开,里面的计划书平铺开来,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执笔人署名空白,但落款处盖了一个小小的印,形状像一片叶子,边缘带着锯齿。
一只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枚印章。
接着,纸张被收起,放进抽屉。抽屉锁上,钥匙转了两圈。
窗外,一片树叶落下,粘在窗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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