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看到很多小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特别是走到第二小学附近的时候,孩子们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汇成一股股溪流,向着学校的大门口涌去。
李立恒对刘淑芳说,“妈妈,我哥和我姐也在这里,对吧?”
刘淑芳往前面看过去,并没有看见李立远和李丽娜,大概已经进校门了。但她还是应和着小儿子的话,“是的,你哥和你姐也在里面。再过两年,你也会在这里面,到时候你要学习多多的知识,长大了好做一个有用的人!”
李立恒点着小脑袋,“妈妈,我长大了要去当兵,做大英雄!就像我爸爸一样。”
小儿子的这句话并没有取悦到刘淑芳,反而够出来一缕哀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把菜筐挂在臂弯,猫腰抱起小儿子,“走累了吧?妈妈抱你一会儿。”
李立恒觉察到妈妈的情绪变化,但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就也不再说话,扑在妈妈的肩膀上,看着后面渐行渐远的学校大门发呆。
又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前面不远处就是被服厂了,刘淑芳往上掂掂小儿子,加快了脚步。遇到相熟的工友,点头打个招呼,人们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她努力保持着平时的情态。一声不和谐的声音传进耳朵,“快看,那个就是刘寡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真不要脸!”
刘淑芳向着那道声音望过去,罗术蓉的目光来不及撤回,就那样直接跟刘淑芳对上了,她呲了一声,撇了撇嘴,挑衅地剜了刘淑芳一眼,就好像在说,“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刘淑芳此时正好走到大门口,她把小儿子往门卫里面一塞,“马大爷,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会儿孩子。”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
罗术蓉扑过去,“啪!啪!”两声过后,罗术蓉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罗术蓉嗷唠一嗓子,“你个臭寡妇!你敢打我?”她伸出两只爪子,就要往刘淑芳的脸上招呼。旁边的工友连忙抱腰的抱腰,拽胳膊的拽胳膊,拦住了她。
说起这个罗术蓉,那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她和刘淑芳是同一年进厂的,她比刘淑芳大两岁,是高中毕业考进来的。她自以为自己文化比刘淑芳高,就处处想压刘淑芳一头。可能是因为刘淑芳的母亲是因工伤亡故的,厂领导对她有一丝愧疚之情,再加上刘淑芳本人也踏实勤恳,领导们都很赏识她,在工作中对她照顾有加,这引起了罗术蓉的强烈不满,处处跟她别苗头。
刘淑芳在嫂子手底下讨生活,养成了隐忍的习惯,凡事都想息事宁人,并没有跟罗术蓉发生过正面冲突。
今天这一声“刘寡妇”踩到了刘淑芳的底线,她绝不允许以后“刘寡妇”成为她的代名词!她大声质问道,“你管谁叫寡妇呢?你说谁不要脸?!”她身高一米六五,在身高一米五八的罗术蓉面前,在气势这一块上,就首先占据了优势。
“你、你、你本来就是寡妇嘛,还不让人说啦?”罗术蓉强词夺理地回了一句。
刘淑芳气场全开,大声说道,“听说你爸也死了,那么是不是大家都得喊你妈一声罗寡妇?大家可能都知道了,我丈夫是一名军人,他前几天牺牲了,他是为国捐躯的!他如今就安葬在烈士陵园。他是一名光荣的革命烈士!你,罗术蓉,你就是这么对待一名烈士遗属的?你还有没有一点中华儿女的良心和底线?我不求你有多么高尚,但绝不允许你侮辱革命烈士的荣誉!”
刘淑芳说到这里,环视了一圈众人,又铿锵有力地地说道,“对别人的称呼,可以按辈分年龄论,马大爷、罗大姐都可以;也可以按职位论,比如张厂长、王主任;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咋称呼,大人可以喊同志,小朋友你可以喊同学。拿人家的痛苦作为称谓,张口就寡妇、绝户地喊,这像话吗?就算你家没有教养,你父母没有教好你,你也那么大岁数了,自己不会学习吗?见贤思齐不会吗?一点做人起码的修养和涵养也没有吗?我刘淑芳之前是一名军嫂,现在是烈士遗属,我家的门楣上钉着光荣人家的牌匾,这是我丈夫的荣耀,也是我和我们的子女的荣耀!以后谁若再敢喊我刘寡妇,”她用手一直面红耳赤的罗术蓉,“她就是例子!”
说完,她回身走到门卫,抱起小儿子,对马大爷道了谢,大踏步向托儿所走过去。
托儿所的负责人是马大爷的老伴儿,马大娘二话不说,就帮着李立恒办理了入托手续。
别看厂子里有五百多名职工,但现在的小孩子,大多数都在家里由老人照看着,很少有送托儿所的。只有少数家里没有人的职工,才把孩子送来。所以托儿所里的孩子并不太多,大孩子没有几个,李立恒一来,就很快融入进去,根本没有刘淑芳担心的不适应的情况出现。
刘淑芳不知道的是,厂子大门口那边,她一离开,人们立刻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说罗术蓉不该口无遮拦,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其实平时人们也会管失去丈夫的女人叫某某寡妇,但那也都是背后里叫,没有哪个缺心眼儿的当着人家的面那样称呼的,别说人家刘淑芳是烈属,就是一个普通人,扇她巴掌也是没有谁敢说一声不对的。
也有人说刘淑芳太泼辣了,以前咋没看出来她这样厉害呢?这样的言论一出现,旁边立刻有人反驳,“人家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多不容易呀!她不厉害一点儿,怎么挑起门口过日子啊?那还不得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欺负死呀?”
罗术蓉和那几个说酸话的人一看形势不妙,灰溜溜地装起鹌鹑,不敢再说只言片语。
这场闹剧很快就传到厂领导那里,厂长王解放是一名转业军人,他对军属烈属有着一种天然的敬意,听说居然有人在厂里公然侮辱烈属,他非常气愤,立刻让人把事件的始作俑者罗术蓉叫到厂长办公室,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责令她给刘淑芳同志当面赔礼道歉,并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检讨,在广播里向全厂职工宣读。最后告诫她,如有再犯,记过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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