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年夜饭，母子四人在客厅里团团坐，围着茶几窝在沙发里聊天，李立远把榛子放在瓶盖里，用一把小榔头一下一个，扒出果仁给妈妈和妹妹吃。
李立恒笑嘻嘻地把装榛子的袋子拎起来，捏紧袋口，哗啦哗啦一阵晃荡，然后把袋子摊开在茶几上，几人往里一看，几乎所有的榛子壳都破碎了，李立远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的这一波操作，“还可以这样？！”
李丽娜高兴地扒拉着碎壳，捡里面的榛子仁吃。
刘淑芳也捡了两个榛子仁，吃了，拍拍手说，“我还是觉得一个一个地剥吃着香。”
李立远给李立恒一个得意的眼神，笑了。
刘淑芳看着两个儿子之间的眉眼官司，透过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仿佛又看到了他们童年时代的影子，她想起对公公婆婆的承诺，说道，“前段时间你们爷爷奶奶来了，说是想你们了，我就想着咱们明天回一趟老家，一则去祭奠你们的父亲，二则去看望一下你们的爷奶。”
三个孩子都没有意见，他们开始整理明天要带回去的东西。他们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李立远和李丽娜大年初三就得回去了，因为他们初四就得上班了。
除了李立恒，刘淑芳、李立远和李丽娜都发了不少年货，很快就收拾出来一堆鸡鸭鱼肉烟酒糖茶，还有糖果点心，分装在四个提包里，一个人拎一个，也不会太沉。
初一一大早，一家四口就出发了，车票是事先买好的，四张卧铺票都在一个车厢内，两张下铺，两张中铺。
刘淑芳和李丽娜在下铺，李立远和李立恒在中铺，他们上车后就躺在铺上闭目养神，火车得五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呢，也挺累人的。
火车在省城站停靠六分钟，有两个男青年进了刘淑芳他们所在的车厢，两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留在长发披肩盖颈的，带着蛤蟆镜，穿着军绿色的面包服，喇叭形的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棕色的三接头皮鞋，正是时下最摩登的打扮。两个往车厢里看了一圈，就一边一个，分别坐在刘淑芳和李丽娜的铺位上了，还把他们的水桶包随意地丢在铺上。
火车上的硬卧铺位本来就不宽，躺一个人正好，再坐一个人，肯定会碰到躺着的人，更何况那水桶包咚地一下子砸下来，刘淑芳和李丽娜都条件反射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个坐在李丽娜铺上的青年立刻说道，“醒了？往里挪挪，让我躺一会呗！”
李丽娜生气地大声反驳，“这是我的铺位，请你下去！”
“我给你脸了？不愿意挤就滚下来，我自己躺着。”那个摩登青年凶神恶煞的骂骂咧咧。
刘淑芳这边本来还想理论一二，看对面的那位如此蛮横，也没惯着坐在她铺上这位，伸手就把他的一个胳膊卸了，还没等她下去穿鞋，中铺上的李立远和李立恒兄弟俩已经翻身跳了下来，一人揪住那小子的衣领，一人上去就是一拳，“我让你耍流氓！”
车厢里顿时乱做一团！有那机灵的连忙跑出去找乘警去了。
当乘警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个摩登青年，一个鼻子流着血，蛤蟆镜挂在一只耳朵上，已经变形了；另一右胳膊晃荡着，还站在那里兀自说着狠话。
“怎么回事？！”乘警锐利的眼神在几人脸上扫过。
吊着胳膊的那位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乘警同志，我就在她铺位上坐了一下，她就把我胳膊卸了，哎呦！好疼啊！你快让她给我安回去！”
流鼻血的那位也跟着抱屈，“我也是就在这铺位上坐一下，他们就仗着人多，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
那位报警的同志已经跟乘警大致说明了事件的起因，人家乘警问一句也只是例行公事，哪里会听信他们俩的狡辩，就指着另外一个不相关的乘客，“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名乘客看了两个挑事的青年一眼，还是实话实说，把事情都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不过从她的角度，并没有看清刘淑芳是怎样卸了那小子胳膊的。
乘警说，“你们俩寻衅滋事，跟我走吧，别在这里影响其他旅客休息。”
“哎呦，我的胳膊！乘警同志，你好歹让她先把我胳膊安回去啊！”
“走吧你，一会儿你们接受完教育，再安也不迟。”
两个人被带走后，那个做证的乘客看刘淑芳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他激动的对刘淑芳说道，“大姐，你能不能把那招教教我？就是卸胳膊的那招！”
刘淑芳笑着摆摆手，“我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碰巧了，我哪会卸什么胳膊呀？”
那人一脸不相信，但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遗憾地作罢。
半个多小时后，乘警带着那两个摩登青年回来了，他们一个洗干净了脸，另一个胳膊也恢复了正常，他们对刘淑芳和李丽娜规规矩矩地鞠躬道歉，然后乖乖地爬上了上铺，一直到刘淑芳他们到站下车，都没有再出声，装睡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刘淑芳他们下车后，直接在百货公司附近的旅店开了两间房间，拿上给刘家二老的礼物和祭奠用品，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凹县。
烈士陵园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松枝上面的残雪，像钻石一样闪着细碎的光芒。
雪在脚底下咯吱咯吱地响着，一路延伸到苍松翠柏的深处，李立远从提包里拿出一条毛巾，把墓碑上的雪轻轻拂去，露出相片和字迹。摆上贡品，点燃一炷香，刘淑芳透过缥缥缈缈的烟雾，仿佛又看到李洪海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这些年，她一直忙，开始是忙于生计，后来是忙于事业，她好像除了养育孩子之外，都是身不由己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刚开始她是不想给烈属这个荣誉称号抹黑，后来就觉得在其位就应该谋其政，渐渐的，就有了一种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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