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有一个农业交流会在京召开，刘淑芳作为主管农业的副省长，责无旁贷代表本省参加会议。她提前一天到达北京，想先去看望女儿李丽娜，女婿不在了，她非常惦念女儿和外孙。
汽车进了北京，刘淑芳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李丽娜家胡同口，她下了车，让司机拉着秘书和护卫去会场所在的酒店先办理入住，“我今天住在我女儿家，明天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灰蒙蒙的天刚擦黑，胡同里亮起点点灯火，她裹紧了大衣，踩着薄雪往里走，厚重的棉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竟有一种非常迫切见到女儿的心情。
李丽娜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听见敲门声，以为又是婆婆或者是弟弟送东西来，拉开门一瞧，愣了：“妈？您怎么来了？”
“来北京开会，提前一天来看看你。”刘淑芳拍掉身上的雪，目光落在女儿鬓角的碎发上，伸手替她理了理，“瘦了。”
杨阳从里屋跑出来，看见刘淑芳，一头扎进她怀里：“姥姥！”刘淑芳把孩子抱起来，脸上的疲惫顿时散了大半，“我们阳阳又长高了，快让姥姥看看。”
饭桌上，李丽娜给母亲盛了碗排骨汤，母女俩聊着天儿，就聊到了郑达的事情。刘淑芳越听越气愤，握着汤勺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听到杨阳被带到火车站那段，“哐当”一声把勺子放在桌上：“岂有此理！人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维礼为了救他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不报恩也就罢了，竟然恩将仇报？真是岂有此理！”
“妈，您别气，这不是没事了嘛。”李丽娜赶紧劝，“郑达已经为他的行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被送进少管所，以后不会再来了。”
“处理了也得防着！”刘淑芳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种心性不定的，保不齐出来还会生事。回头我让人跟辖区派出所打个招呼，多留意着点。你们娘俩过日子不容易，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她又看向杨阳，摸了摸孩子的头：“阳阳别怕，姥姥在，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姥姥替你出头。”杨阳似懂非懂地点头，往刘淑芳碗里夹了块排骨：“姥姥吃，妈妈做的排骨最香。”
刘淑芳看着外孙，又看看女儿强装轻松的脸，心里像被什么堵着。她从旅行箱里拿出个布包，打开是一套棉衣，“给阳阳做的，棉花是老家新收的，暖和。”又拿出个存折递给李丽娜，“这是我攒的，你拿着，添点家用，别总委屈自己。”
李丽娜推回去：“妈，我有钱花，您留着自己用。”
“让你拿着就拿着。”刘淑芳把存折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分说，“我当这个副省长，不是为了自己享福，是想让家里人都能踏实过日子。你受的苦，我都知道，别硬撑着。”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屋里的灯光暖黄，映着祖孙三人的身影。刘淑芳看着女儿给杨阳夹菜的样子，忽然觉得，再多的政务繁忙，都不如此刻这碗热汤暖人心。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会议结束，一定要多留两天，好好陪陪她们娘俩——日子再忙，家人的牵挂，总得好好安放。
第二天是大会报到的日子，刘淑芳跟李丽娜一起出门，跟她一起把杨阳送到幼儿园，又看着她走进单位的大门，这才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向会场赶去。
刘淑芳到酒店的时候，大堂里还很空旷，她因为秘书已经为她签过到了，就越过签到处往里面走，打算直接搭电梯去自己的房间。不曾想撞见了从报到处出来的孟凡勤，对方手里拎着文件袋，笑着打招呼：“淑芳同志，好巧，你们省也住这栋楼？”
“凡勤同志好。”刘淑芳回以微笑，伸手和他握了握。孟凡勤是邻省的省委书记，两人是老相识了，“你们省怎么是你这位省委书记亲自带队啊？”
“哦，我们主管农业的副省长生病住院了，恰好我对农业这一块比较熟悉，就替他来了。不过，看你这眉头皱的，不像来开会的，倒像有心事。”孟凡勤眼尖，拉着她往休息区的沙发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跟我说说，说不定能帮上忙。”
刘淑芳犹豫了一下，想着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志了，便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是我女儿家的事。我家女婿今年夏天为了救人牺牲了，留下她们母子俩，日子本就不容易，没成想……被救的那个孩子缠上了。”
她把郑达的所作所为简略说了说，提到杨阳差点被带走时，声音忍不住发紧：“那孩子心思不正，惦记着我女儿家的房产，三番五次找事，虽说这次被处理了，可我这心里总悬着。”
孟凡勤听完义愤填膺，脸色沉了沉：“还有这种事？救人反被算计，这像什么话！”他想了想，对刘淑芳低声道，“你别操心了，这事我来想想办法。我有一个老朋友在公安部，正好借这次会议的机会碰个面，把情况跟他提一提，让地方上多上点心，重点关注着那孩子的动向，也好让你女儿能踏实过日子。”
刘淑芳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麻烦什么，咱们做干部的，不光得护着老百姓的日子，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岂不是个笑话？”孟凡勤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女儿也算是烈属，本就该多照顾。再说，这不是私事，是正儿八经的民生安稳，该管。”
正说着，服务员端来热茶，孟凡勤端起杯子递过去：“放心吧，这事我记着呢。你啊，安心开会，别让这事影响了状态。”
刘淑芳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刚才的郁色散了大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亮堂堂的。她忽然觉得，这会议室里的同志情谊，不光体现在工作上的互相支持，更藏在这种不经意的体恤里，像冬日里的阳光，不炽烈，却能稳稳地暖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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