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江小川就蹲在柴房门口啃冷饼，阿箬坐在旁边，手里捏着一块破布条，正往手腕上绕。
“你说他今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江小川含着饼问。
阿箬歪头想了想：“写字。”
“哟，你今天神了。”他瞪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武考？”
她眨眨眼，不说话，只把布条用力打了个结。
江小川笑出声，拍拍她的头：“行，乖乖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可这回他没急着走。他故意磨蹭到日头偏高，才扛着扫帚一瘸一拐晃进武考场，麻衣敞着领口，袖子卷到肘，鞋还少系一根带，活像个刚从泥地里爬起来的野狗。
这时场上早挤满了弟子，而高台上的谢无咎一眼就看见他，眉头都没皱，嘴角先翘了起来。
“哟，你这杂役的也来凑热闹呀？”他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似的刮过全场，“看你昨儿画老鼠赢了文考，怎么着，今儿还想靠撒泼过关？”
江小川缩着脖子搓手，一脸惶恐：“不敢不敢，我就是来……走个过场。”
马上有人笑出声，接着哄堂大笑。
谢无咎缓步走下高台，白衣胜雪，黑鞘长剑垂在身侧。他走到江小川面前，居高临下：“既然是来走场的，给你个机会，那就跪着走三圈木人桩，算你完成考核。”
江小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又抬头看看那足足一人高的木桩阵，咽了口唾沫：“这……不太好吧？”
“哟，怎么？”谢无咎冷笑，“还嫌丢人？那你识相点，现在滚出去，我不拦你。”
全场安静下来，全部目光全钉在江小川身上。
他哆嗦了一下，真的慢慢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别别别，我走我走！”他一边说一边往前爬，嘴里还哼起跑调的小曲儿，“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全场笑声更大了。
谢无咎站在他身后，顺势一脚踩上他肩膀，力道不重，但足够让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真是废物。”他俯身低语，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今日我先废你一臂，让你知道什么叫命不如狗。”
话音未落，他左手已悄然握上剑柄，右腿加重力道，肩胛骨传来咔咔轻响——这一压，真要断了。
【臭小子！这回不是演戏了！】
老刀的声音炸在灵魂深处。
马上江小川的身体突然猛地绷直，脊椎如弓般弹起，右手成掌，自下而上劈出一道雷光般的劲风——
“裂云掌！”
掌风撞上谢无咎拔出半寸的剑身，金鸣刺耳，整把剑“嗖”地从谢无咎脱手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十步远，“铛”一声钉进石缝，嗡嗡震颤。
全场死寂。
谢无咎踉跄后退两步，盯着石缝里的剑，脸色铁青。
江小川顺势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哎哟叫疼：“谁动的手？我还没准备好呢……差点以为我要跪一辈子！”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把汗，顺手抓起脚边一块湿泥，蹭了蹭鼻子，又塞进谢无咎手里：“师兄别生气，补肾的，我刚挖的，新鲜着呢。”
全场先是沉默，接着爆笑。
连高台上监考的灰袍长老都背过身去咳嗽，肩膀抖得厉害。
谢无咎攥着那团泥，指节发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盯着江小川，眼神像要把人烧穿，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巧合罢了。”
“是是是，”江小川连连点头，一瘸一拐爬起来，“我也觉得是运气。可能昨天梦见雷公爷了，借了点电。”
他说着，转身就走，脚步虚浮，实则稳得跟树根扎地一样。
谢无咎站在原地，盯着石缝中的剑，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那一掌——太快，太熟，像是练了几百遍的本能。
他知道，那不是运气。
那是失传的“惊雷十三式”。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玉冠下的半边白发，指尖触到一丝焦黑印记，隐隐发烫。
江小川走出擂场，一路嘀咕：“老刀，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刚才真以为我要废了。”
【你要是不装那么惨，我会出手？】老刀哼了一声，【再说，那一脚再重半分，你肩膀就得碎，我还等着你帮我找齐记忆呢，别把自己搭进去。】
“得了吧，”江小川揉了揉肩，“你分明是看不下去了，心疼我。”
【放屁。我是心疼那套招式被糟蹋。】
江小川咧嘴一笑，抬头看见阿箬站在院角的老槐树下，举着个破碗，里面盛着半块糖。
“你说打赢武考我才吃。”她眼睛亮亮的，“你刚才……像雷劈下来。”
“那是我请天打雷助阵。”他走过去，揉乱她头发，“怎么样，帅不帅？”
她用力点头，把糖往碗底按了按，好像怕它飞了。
两人并肩往杂役院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江小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阿箬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嘴角藏不住笑意。
快到柴房时，谢无咎的师弟匆匆赶来，站定在他面前，低声道：“师兄，长老要见你。”
江小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哪个长老？”
“没说。”师弟摇头，“只让我传话，现在就去。”
阿箬轻轻握住江小川的手，掌心微热。
江小川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师弟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对了，师兄让我转告你一句——‘别再碰那把剑’。”
江小川没应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完好无痕，却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掌劈出时的滚烫。
阿箬仰头看他：“你还去吗？”
“去啊。”他咧嘴一笑，“不去，人家还以为我怕了。”
他迈步往前走，身影斜斜切过夕阳，脚下踩碎一片枯叶。
阿箬跟在后面，忽然低声说：“那把剑……钉进去的时候，血玉在跳。”
江小川脚步一顿。
他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石缝中的黑鞘长剑仍在微微震颤，剑柄上的纹路，正一点点泛出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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