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愁和东方雪莲带着一身从外城沾染的、洗也洗不掉的尘土味和沉重心情。
回到了那座悬浮于云端、仿佛与底下所有苦难彻底隔绝的北极星宫。
没有回到宏伟的主殿,而是来到了一处可以俯瞰小半个星城灯火、却又相对僻静的观星台上。
水妄幽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负手而立,清冷的星光勾勒出他孤寂的背影,不像是一位统治北洲的至尊,更像一个扛了万古冰霜、疲惫不堪的老人。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没有寻常爷孙久别重逢的温情,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像两把冰锥子,直直扎进水千愁的心底。
开口第一句,就是沉甸甸的三个字
“懂了吗?”
水千愁迎着自己爷爷的目光,冰蓝色的重瞳里,之前所有的迷茫和动摇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沉甸甸的痛和冰冷的锐利。
他重重地、几乎是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看懂了。表面繁华,内里……疮痍遍布,烂透了。”
水妄幽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像是欣慰孙子终于看到了,又像是被勾起了更深的疲惫和无力。
“看懂就好。”
他声音有些沙哑。
“哪怕是你爷爷我,当年刚坐上你这个位置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一腔热血。”
“觉得凭自己就能扫清所有污秽,让这北极星城,真变成书上写的人间乐土。”
“可是……”
水千愁疑惑,可是现状似乎并没有得到改变啊?
水妄幽的目光投向脚下那片璀璨与阴影交织的巨大城市,叹了口气。
“真正心里装着那些泥地里打滚的黎民百姓,而不是只盯着自己权柄和资源的人,太少,太少了啊。”
水千愁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理解不了。
“可是爷爷,星宫执事、文官的选拔制度那么严格,心性、资质、背景,层层筛选,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
“制度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哪怕我设立了学堂,传播这种思想,可……时间这东西,更是能腐蚀一切的流水”
“哪怕我将星宫执事换了一批又一批,依旧无法改变本质。”
水妄幽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苍凉。
“真正能体察民生艰难的,往往是那些凡人自己。可一个无背景无实力的凡人,进了星宫这潭深水,不异于羊入狼群,找死啊……”
他走向水千愁,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我执掌星宫快两千年,大刀阔斧地整改过不知道多少次。但……这棵名为“修仙”的大树,早就烂到根子里了。”
“那些或许也曾是‘百姓官’的金丹执事们,随着位子越坐越高,权力越来越大,寿命越来越长,见惯了金山银山和生杀予夺……”
“很多人的那点本心,早就被岁月和欲望给磨没了,风化了。”
老人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孙子,眼神深沉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如今还在兢兢业业、真敢为民请命的,十个人里能剩下那么一两个,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他站定在水千愁面前,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肃穆,仿佛要揭开一页被尘埃和鲜血覆盖的家族秘史。
“千愁,你长大了,修为也到了金丹圆满,是家族里下一代毋庸置疑的顶梁柱。有些事,不能再瞒你了。”
“我们北极星宫,能在这北洲屹立几十万年不倒,撑着这么大一个摊子,靠的不是哪一代家族的宫主多么英明神武。”
“而是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们,只有屹立了数十万年的我们,还在支撑着星宫不倒,咱们……,并不姓‘水’。”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水千愁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连一旁的东方雪莲也惊讶地捂住了嘴,美眸圆睁。
“我们家族,骨子里好像就刻着这么一股劲,生来就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拼命,为了北极星宫能延续下去呕心沥血。”
水妄幽的声音带着悠远的追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苦涩。
“可一个家族,要是明面上掌管一个庞大势力几十万年。”
“很容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家天下’、‘永世之族’。猜忌和流言多了,统治的根基就会动摇,就会失去民心。”
“所以,为了让底下的人始终相信我们,觉得星宫是‘有德者居之’,是能者上庸者下……我们家族,历史上……改过几百上千次姓氏了。”
“你可以说我们家族执拗,可以说我们家族自私,说我们只是想找个理由独占星宫。但是并不能说,我们没有为了人民付出!”
水千愁心神剧震!
他从小到大,一直以“水”姓为荣,他从未想过,家族竟然为了看似虚无缥缈的“民心”,居然有着数十万年的历史!
“可是……”
水千愁喉咙发干。
水妄幽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沉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可就算我们这么拼命地隐藏自己,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实现那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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