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
那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某种过于磅礴的感知暂时超越神魂负荷后,产生的自我保护性沉寂。破碎的光影、纷杂的剑鸣、遥远的厮杀声、还有冰冷与温暖交织的触感……如同退潮后沙滩上零星的贝壳,偶尔触及他意识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温润而坚韧的凉意,自眉心缓缓渗入。
这凉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清澈、舒缓,带着一种古老的生机,循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因强行统御万剑意志、催发混沌归一剑意而留下的灼痛与空虚感,被一点点抚平、滋润。
伴随凉意而来的,还有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寂灭剑意——苍凉、沉重,却蕴含着三千载不变的守护执念。
“……萧前辈?”林寒在意识深处呢喃。
“小友……你做得……很好……”寂灭剑尊萧陨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缥缈,仿佛风中的残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与欣慰,“万剑归心……寂灭曙光……老朽等了三千载……终是看到了……”
随着这股蕴含萧陨最后本源剑意的滋养,林寒破碎的意识开始缓慢重组、清晰。
他“看”到了自己丹田内的景象。
那片混沌世界雏形,已然大变模样。
原先朦胧不清、气息混杂的天地,此刻竟有了初步的轮廓与秩序。下方,厚重深沉的灰白色“大地”已然成形,那是由寂灭剑意沉淀、转化而来的根基,坚实无比,仿佛能承载万物归墟之重。大地之上,不再是完全的混沌,而是有稀薄的、呈现青冥之色的“清灵之气”缓缓升腾流转,那是融合了守护剑意与部分生机的体现。
而在“天穹”之上,并非明朗的天空,而是一片深邃旋转的混沌星云,星云中心,一点纯粹到极致的白金锋芒高悬,如同定住混沌的“开天剑星”,散发出斩破一切虚妄的锐利道韵。星云之中,不时有细微却充满毁灭与新生意蕴的混沌电弧无声划过,那是雷霆净化之力的显化。
整个世界雏形,被一层无形却稳固的“规则脉络”笼罩、稳固,那是封天剑印的力量,如同世界的骨架与法则。
虽然范围不过方寸之间,气息也远未强大,但其结构之稳定、意境之深邃、潜力之浩大,已远非之前朦胧的“雏形”可比。更让林寒心神震动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新生的“混沌归一剑意”,其本源核心,就坐落在这片初生世界的中央,与整个世界同呼吸、共脉动。
剑意即世界,世界蕴剑意。
“这便是……我的道途之基么……”林寒心中明悟。这一次冒险融合寂灭真意、引动万剑归心,固然凶险万分,几乎耗尽本源,但收获同样巨大。不仅真正初步统合了自身诸多剑意特质,踏出了独一无二的道路,更借此反哺丹田,让混沌世界雏形得以真正“定基”。
这绝非简单的修为提升,而是道基的质的飞跃。
外界,他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开始加快。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却沉稳的呼吸重新变得有力。覆盖体表的那些因力量过度冲刷而产生的细微血痂,正在悄然脱落,露出下方新生的、隐隐流动着淡灰色光泽的皮肤。
剑冢之内,寂灭剑碑的光芒已然内敛,恢复了古朴灰白的模样,只是碑身之上那些曾经狰狞的裂痕,此刻已完全消失,光滑如初,甚至流转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封天剑印依旧静静悬浮在碑顶的“归墟之眼”中,但与整个剑冢空间的联系,已经紧密到不分彼此,它本身也似乎完成了一次蜕变,气息更加古朴深沉。
插在四周的无尽古剑,不再发出激昂的剑鸣,而是陷入了一种沉静而安宁的“沉睡”状态,剑身之上偶尔流转过一丝寂灭剑意的微光,仿佛在缓慢汲取剑冢内重新稳定下来的力量,修复自身漫长的损耗。
剑冢门户处,灰白色的光幕稳定而厚重。门户之外,狼藉的战场已经被青云子等人简单清理,布下了层层防护与警戒阵法。了尘大师与璇玑子道长正在外围调息疗伤,司徒啸、叶清雪、韩立等弟子则负责警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投向那寂静的剑冢门户,眼中带着担忧与期盼。
青云子掌门与六位首座,正盘膝坐于门户之前,一方面继续稳固剑冢与外界的屏障,另一方面也在抓紧时间恢复损耗巨大的灵力与剑元。与圣主投影的一战,虽借助林寒创造的机会将其击退,但他们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暗伤,尤其是心神与道基,或多或少都被蚀天污秽之力侵蚀,需要时间祛除。
“掌门师兄,林寒他……”天剑峰萧首座缓缓睁开眼,看向青云子,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主修庚金剑道,性情刚直,最为欣赏坚韧不屈的后辈,林寒此次的表现,已彻底赢得他的认可。
青云子目光深邃,望向剑冢深处,仿佛能穿透屏障看到那个昏迷的少年。“他的气息正在稳步恢复,甚至……比昏迷前更加凝练沉厚。此番际遇,对他而言,福祸相依,看来是渡过了最危险的关卡。只是不知,寂灭剑尊前辈的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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