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中传来的诡异震动与那声清晰的金属撞击,如同一把淬冰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林默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囚笼。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井口区域,直至脊背重重撞上营地冰冷潮湿的岩壁,才勉强停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而他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立着,竭力捕捉着来自地底的任何一丝微响。
然而,没有。风声依旧在营地上空呜咽,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那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共鸣,仿佛只是他因眼伤而产生的眩晕幻觉,或是这片沉睡大地一次无意识的呓语,过后便了无痕迹。
但这种自我安慰脆弱得像张薄纸。未知的恐惧,如同渗入岩缝的寒气,比任何具象的威胁更能侵蚀骨髓,瓦解心智。他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那声音的再次降临,或是徒劳地祈祷它永远消失。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远的攻击距离,需要一种能让他与潜在威胁保持安全缓冲区,并能进行有效侦察、甚至能在遭遇时予以反击的工具。
弓箭。这个早已在规划中,却因种种挫折一再延后的项目,此刻被地底传来的无形威胁,推到了无可争议的最前沿。
在那些用炭笔描绘的、粗糙的树皮纸上,弓臂流畅的弧度,箭矢精准的平衡点,都曾被他反复勾勒、修改。那几段早已阴干备好的紫杉木,木质坚韧且富有极佳的弹性,是制作弓身的不二之选。还有从鹿腿上精心剥离、晾晒已久的筋腱,正是制作弓弦的绝佳原料。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阻碍,是他的左眼。射箭瞄准,依赖的是双眼协同工作产生的立体视觉和精确聚焦。他尝试闭上右眼,仅用那只受伤的左眼去观察世界——视野依旧是一片浑浊的模糊,对深度和距离的判断严重失真,如同隔着一层布满污垢的毛玻璃。
但此刻,对地底未知物的恐惧,压倒了对自身伤残的忧虑与沮丧。他必须尝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建造”的全部精力,再次被投入到武器的研发之中。
制作弓身的过程,相对而言是他较为熟悉的领域:先用石斧将紫杉木段劈砍出大致的形状,再换用磨制精细的石片和粗糙的砂岩,一点点地刮削、打磨,赋予木材流畅而对称的弧线,确保两侧弓臂的弹性均匀一致。
这是一个极度考验耐心和手感的精细活,他做得异常谨慎,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生怕一次不经意的发力过猛,便会破坏木材内部紧密的纤维结构,埋下失败的种子。
最艰难的部分,在于制作弓弦。那些干燥的鹿筋腱,需要放在平整的石板上,用卵石反复、均匀地捶打,再用手小心地撕扯,分离出其中最坚韧、最长的纤维丝。随后,将这些纤维浸泡在清水中使其软化,再取出置于掌心,加入少量树胶增加粘性,顺时针方向不停地搓揉,将无数细若游丝的纤维,一点点拧成一股均匀、坚韧的绳索。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耗时,对眼力的要求极高。他的左眼很快便感到酸涩胀痛,视野里的模糊感加剧,他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闭目休息,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当第一根浅褐色、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弓弦终于在他手中成型时,一股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强撑着精神,小心翼翼地将这根来之不易的弓弦,套上那已初步打磨成型的弓臂两端。他没敢直接上满弦,只是轻轻挂上,用手臂的力量缓慢下压,测试其最基本的弹性。
紫杉木制成的弓臂在他手下顺从地弯曲,发出细微而令人满意的“呻吟”声,显示出良好的韧性与回弹力。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似乎在他冰冷的心底重新燃起。
接下来是制作箭矢。他挑选笔直、细硬的白蜡树枝条,用石刀将一端削尖,必要时还用余火轻微灼烧以增加硬度,另一端则小心地开出一个浅槽,用以搭弦。他还花费了大量时间,寻找合适的鸟类羽毛,修剪成型后,用之前无数次失败才勉强成功的鱼鳔胶,仔细地粘在箭尾,以确保箭矢在飞行中的稳定性。
连续数日的忙碌,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第一张弓和十几支箭矢,终于宣告完成。弓身握在手中,比想象中要沉一些,线条也因手工打磨而略显粗犷,但当他手指抚过木材温润的表面,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积蓄的、引而不发的力量。
第一次试射,他选择了面向大海的空旷沙滩。箭靶,是远处一株早已枯死、树干粗粝的矮树。
他深吸一口气,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双脚前后分开,身体微微侧转,试图找回记忆中生疏的射箭姿势。他努力忽略左眼传来的模糊与扭曲感,主要依赖右眼进行瞄准,同时更多地依靠手臂、肩膀乃至腰腹的整体感觉来调整方向。
他低喝一声,用力拉满弓!
“吱呀……”
弓身承受着巨大的拉力,发出了令人隐隐不安的木材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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