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爬到头顶,林子里的闷热像蒸笼一样罩下来。
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后背上结出一圈圈白色的盐霜。
手上磨出的水泡破了,粘在粗糙的木头上,疼得人直咧嘴。
但没人停下。
看着那一根根木桩被打进土里,横杆被藤蔓和自制的麻绳(从破衣服、救生索上拆下来的纤维搓成)一道道捆扎结实,一道歪歪扭扭、却实实在在的屏障渐渐成形。
大伙儿眼里那点因为劳累而生的晦暗,慢慢被另一种东西驱散——那是看着“家”一点点建起来的踏实,是觉得夜里能闭上眼睡个整觉的希望。
杨休沿着初步成型的篱笆走了一圈,手指在某些连接处用力按了按,摇摇头:“不够。墙是死的,防君子不防小人,更防不住饿疯了的畜生。”
他走到篱笆里面,用脚点了点几个位置:“这里,这里,还有那边拐角,挖坑。不用太大,但要深,齐腰深。底下埋东西。”
“挖坑?埋什么?”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医生扶着腰问,他刚才搬运木头闪了一下。
杨休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堆处理下来的边角料旁边,挑出几根手腕粗、质地坚硬的木棍,用那把手术刀开始削。
他的动作稳而快,木屑簌簌落下,不过片刻,那木棍一头就被削得尖锐无比,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白森森的光。
“看到没?照这个样,多削一些。要锋利,要硬。”他把削好的木刺扔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坑挖好,把这些,尖朝上,密一点,埋进去。坑口,用细树枝搭架子,铺上落叶,撒上浮土,做得跟旁边地面一样。”
众人看着那根狰狞的木刺,又看看杨休没什么表情的脸,后脊梁莫名有点发凉。
这哪里是防野兽,这分明是……对付人的架势。
“阿海,这……会不会太狠了?”周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那木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咱们是医生,救死扶伤,这弄些要命的陷阱……”
“周副院长,”杨休打断他,声音平直,“在这岛上,想活命,有时候就得比想让你死的东西更狠。陷阱是最后的手段,不触发,它就是一堆木头。触发了,说明来的不是善茬。对不是善茬的东西,讲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或疲惫、或担忧的脸:“想想晚上睡得正熟,有什么东西翻过篱笆摸进来,或者……是拿着刀的人。”
这话像块冰,砸在每个人心口。
几天前海滩的混乱,王卓越那伙人的嚣张,还有林子里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危险,瞬间变得无比真切。
柳馨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地上也拿起一根木棍和一把相对钝些的刀,开始学着杨休的样子削起来。
她没看周海,只是说:“周院长,阿海说得对。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我们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救死扶伤。”
吴梦颖也默默找了一根木头。
祁阳更是来劲,他觉得这比单纯扛木头有技术含量多了,嗷嗷叫着要削出最尖的刺。
周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究是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也找了把工具,走到一边去挖坑。
只是动作有些迟缓,心里头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杨休不再多言,开始亲自指导挖坑的方位、深度和伪装技巧。
他半跪在一个刚挖好的土坑边,用手将削好的木刺一根根插进坑底的硬土里,尖端向上,密密麻麻,像一片突然从地下长出的致命荆棘林。
然后又小心地在坑口搭上细软的树枝网格,铺上厚厚的、与周围别无二致的枯叶,最后撒上一层薄土,用手抹平。
“看清楚,落脚点要虚,看起来实,一踩就塌。边上的浮土要自然,不能有手印。”他一边做一边说,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认真。
“海哥,你以前……是不是常弄这个?”祁阳忍不住问,眼睛盯着杨休那双沾满泥土、却稳定无比的手。
杨休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坑底那些向上的尖刺,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但手很熟。”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继续手上的活计。
整个下午,山洞前的空地上都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和紧张的劳作气氛。
挖坑的吭哧声,削木头的沙沙声,低声的交流提醒,交织在一起。
陷阱一个接一个成型,隐藏在逐渐成型的篱笆墙内,如同潜伏的毒蛇,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刚刚有了点人气的营地。
太阳西斜的时候,柳馨瑶看着初具规模的防御工事,心里头一直揣着的另一件事,越发清晰起来。
她走到正在用一块破布擦手的杨休身边,又招呼了在不远处揉着腰的周海。
“周院长,阿海,”她开门见山,声音因为劳累有些低,但很清晰,“防御的事情,算是有了个开头。我一直在想另一件事——那个水源。”
周海立刻直起腰,脸上露出警惕:“院长,水源可是我们现在的命根子之一!你该不会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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