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滴。
滴落在他脚下的泥泞里。
滴落在那柄悬停在王卓越脖颈前的、染血的斧刃上。
他死死地盯着王卓越。
他看到了波仔眼中那微弱却清晰的、如同溺水者看向最后一根浮木般的……依赖和恐惧。
“船……长……叔……叔……” 极其微弱、几乎破碎的声音，从波仔青紫的嘴唇里溢出。
林源握着斧柄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斧刃，距离王卓越的脖颈，只有半寸。
这半寸，却如同天堑。
“引狼群……害死几百个无辜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染红了整片营地……”
林源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皮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带着血沫，硬生生地抠出来，砸出来。
“就为了……”
他死死盯着王卓越的眼睛。
“抢一个……水源的位置？！”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无辜？哈哈！哈哈哈！！！”
王卓越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最荒谬的笑话，突然暴怒起来！脸上的狰狞和扭曲，瞬间达到了顶点！
“无辜？！你说他们无辜？！！”
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向旁边一划！
不是刺入眼睛，而是……
“嗤啦——！”
锋利的刃口，在波仔那稚嫩的、沾满泥污的脸颊上，硬生生地、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的、皮肉翻卷的、深可见骨的血口！！！
“啊——！！！！！！”
波仔发出了比之前肋骨被踹时，更加凄厉、更加绝望、更加不似人声的惨嚎！
剧痛让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弹，如同离水的鱼，又因为被踩着，只能徒劳地扭动，鲜血瞬间从他脸颊那道恐怖的伤口里狂涌而出，染红了半边脸和身下的泥地！
“他们是他妈被你害死的！我的林大船长！！”
王卓越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疯狂的推卸责任！
“如果不是你他妈的在背后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像条阴沟里的老狗一样，到处跟人说我的山洞里有物资，有水！让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像疯狗一样来洗劫我的山洞！抢我的东西！！”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混合着雨水，喷溅出来。
“他们又怎么会聚集在那里？！又怎么会他妈的遭受这无妄之灾？！啊？！”
王卓越的脸，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
“是你！！是你把他们骗过去的！是你把他们推向了狼口！是你手上沾满了他们的血！！”
他用匕首指着林源，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
“现在！！你他妈跟老子装什么悲天悯人？！装什么大义凛然？！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混着血丝，落在泥泞里。
“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老东西！！”
暴雨，在这一刻，似乎更加猛烈了。
密集的雨幕，几乎完全吞没了王卓越那充满扭曲逻辑、疯狂推卸责任的、声嘶力竭的后半句话语。
只剩下“哗啦啦”的、震耳欲聋的雨声。
林源听着王卓越的咆哮，看着他扭曲的脸，看着他脚下惨不忍睹的波仔。
突然。
他笑了。
不是愤怒的笑，不是悲伤的笑。
而是一种……充满了浓烈嘲讽的、近乎癫狂的嗤笑。
“呵……”
那笑声，在暴雨中，显得异常突兀，异常刺耳。
“别他妈跟他废话了！”
潘高峰此时已经捂着剧痛的肋骨，缓过了一口气，脸色因为疼痛和暴怒而铁青。
他踉跄着走过来，捡起掉落在泥地里的匕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一步上前，冰冷的刃尖，再次狠狠地抵在了林源的腰腹之间！
这一次，更加用力！
刃尖甚至已经刺破了他破烂的衣物，刺破了他的皮肤，传来清晰的、冰冷的刺痛感！
“位置！”
潘高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急切，如同濒临崩溃边缘的野兽。
“水源的确切位置！！最后一遍！！”
他的手腕用力，匕首又刺入一分。
鲜血，从林源腰腹间渗出，染红了匕首的刃尖和他破烂的衣襟。
“老子没心情听你们在这里……讨论谁对谁错！谁该死谁不该死！！”
潘高峰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死死盯着林源。
“说！！！”
林源缓缓低下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腰腹间的匕首，又看了看潘高峰那张因为疼痛和杀意而扭曲的脸。
然后。
他再次抬起了头。
脸上那抹嘲讽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更加……癫狂。
“位置？”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也想知道……确切的位置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玩味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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