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还没散干净,李家大院门口那对石狮子淋着初阳,鬃毛缝里透着湿气。
李纾娴背靠石狮子的基座,军装笔挺,肩章上那颗星沾了露水,映得她侧脸轮廓格外清晰。
她没看表,但脚跟已经轻轻点了三回地面。
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传来时,她睫毛抖了抖,随即绷紧嘴角,把那份松动压回骨头里去。
于飞下车时先抬眼看了看天,像是要确认时辰似的,然后才把视线落到李纾娴身上。
“干嘛在门口等啊,多冷啊”他开口,语气略带调侃。
李纾娴眉梢动了动。
她没应,反倒往前踏了半步,压低声:“我爷爷等了二十分钟。”
“路上堵。”于飞说。
“长安街这个点儿堵车?”李纾娴嘴角扯出个弧度,说不清是笑还是别的什么,“于医生这借口,找得跟医术比可差远了。”
于飞没接这话茬,只侧身让了让:“走吧。”
李纾娴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往院里走。
军靴踩在青砖上,每一步都踏得实实的,故意走出三分火气。
于飞跟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扫过庭院。
穿过两进院子,李纾娴在一扇乌木雕花的门前停住。
她没敲门,只侧过脸:“自己进去。”
于飞伸手推门。
门轴转动的声响极轻,像是常年上着油。书房里的墨香混着旧纸味儿扑出来,于飞鼻翼微动——里头还掺了安神香,龙脑和沉香的比例三比七,是调理心脉的路数。
李老背对着门,站在丈二长的红木案前悬腕运笔。
笔是狼毫,墨是松烟,纸是泾县老坊出的三丈宣。老人手腕稳得不像八十多岁的人,笔尖拖过纸面,沙沙的响动里有种独特的节奏。
于飞没出声,走到案边三步外站定。
“来了?”李老没抬头。
“让您久等。”于飞说。
“等等好。”李老手腕一提,笔锋在“深”字的最后一捺处顿住,力道收得干净利落,“人老了,等等人,反倒能静心。”
他放下笔,从案头拿起块温毛巾擦手,这才转过身。
“东海那事儿,”李老在太师椅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轩辕阁递上来的报告,我看了三遍。”
于飞没坐:“您指纺织三厂?”
“还能是哪儿?”李老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你这次出手,值了。”
“不是医院里救一两个人的事,东海市多少条命,就悬在那厂房顶上。”
“你扑上去的,是生化罐,也是一座城。”
“这不是开方子,是打仗。你打胜了,赢回来的,是无数个还能继续的日子——于飞,这功劳,够在总参二部换颗将星了。”
话里有话。
于飞眼皮都没抬:“那是分内事。”
“分内?”李老笑了,笑声干哑,“你一个健康顾问,分内是每周给我号脉开方,不是冲到生化污染区玩命。”
他顿了顿,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清脆一声。
“但话说回来,”老人目光落在于飞脸上,“这事儿你办得漂亮。残樱会那帮杂碎,手伸得太长了。”
于飞眼神一凝。
李老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摆摆手:“坐。”
沉吟片刻,李老提了个问题:“你那个新飞世纪,现在做到什么规模了?”
“生物医药板块刚起步,主要在研发端。”
“太慢。”老人摇头,“于飞,你得明白一件事——在这个世道,光有本事不够。你得有势力,有地盘,有让人忌惮的筹码。”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新飞世纪要在一年内,把国内高端医疗器械的市场份额做到三成以上。这不是商业目标,是战略任务——我们要把关键医疗资源的命脉,攥在自己人手里。”
“第二,你要建一个实验室,不挂牌子,不公开,专攻两件事:病毒逆向工程,和基因防御技术。钱和批文我帮你解决,人你得自己找——要可靠的,嘴严的,最好是家世清白的孤儿。”
“第三,”李老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你要培养自己的‘手’。不是江湖上那些三脚猫,是真正能打硬仗、能见血、能替你扫平阴沟的队伍。”
于飞沉默。
这三条,每一条都踩在红线边缘。尤其是第三条——养私兵,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
“你只管迈开第一步,后面的棋怎么走,你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我今天来,就为说一句:这三步,我撑你到底。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李老说的直截了当。
“就是不给钱?谈何容易啊!”
李老眼一瞪,抬手作势要敲他脑袋:“钱?你小子眼里就只剩钱?”
他收回手,哼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热气袅袅:“谈何容易?废话!容易的事轮得到你?”
李老盯着于飞,目光如刀子:“最难的不是这三步,是你现在脚底下这第一步。踩歪了,满盘输。踩实了……”
李老往后一靠,语气缓了缓,却更重:“后面的路,自然会有该来的人,该到的东西,给你铺过去。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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