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头,原本还低声说笑扯淡的几位,霎时间都没了声响。
一屋子眼珠子,都黏在了这头,空气都他娘粘糊了,透着股子尴尬劲儿。
韩叙眉头拧了拧,觉得赵明睿这小子有点蹬鼻子上脸,出声拦了一句:
“明睿,差不多得了。来的都是客,别丢了份儿。”
“份儿?”赵明睿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蹭一下站起来,手指头差点戳到于飞身上那件洗得发软的棉布衬衫上,嗓门也拔高了。
“韩叙,你跟我扯份儿?你瞅瞅他这身行头,夜市淘换的吧?手上连个像样的钢壳子都没有!宁宁,不是哥说你,你该不会是让哪个走江湖的油子给蒙了吧?这年头,扛着中医幌子坑蒙拐骗的,海了去了!”
于飞低头掸了掸自己身上那件穿着透气舒坦的旧衬衫,又撩起眼皮,瞅了瞅赵明睿那副用鼻孔看人的德行,脸上非但没恼,反倒慢慢悠悠,浮起一丝儿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那笑里,还掺了点别的,像是……可惜了点什么。
他没接赵明睿那茬,眼神平平静静地落在对方脸上,开口说话,调子稳得跟陈述今儿天气不错似的:
“赵公子,最近心里头是不是老发慌,夜里躺下跟烙饼似的,睡着了也一惊一乍?再者,每天凌晨三点光景,准点儿醒,醒了就跟点了灯熬了油,再合不上眼?醒了嘴里发苦,心里头跟塞了团火,燥得慌?”
赵明睿脸上那副拿捏着的、刻薄人的表情,在于飞话音刚落的当口,就跟冻住了似的,僵在那儿。
眼珠子猛地一缩,活像大白天撞了祟,话没过脑子就蹦了出来:“你……你咋知道的?!”
他这段日子确实被这睡不踏实的毛病折腾得不轻,尤其是凌晨三点准时睁眼这邪乎事儿,家里枕头边的都没告诉,请的私人大夫查来查去也说不出个四五六。
于飞没答他这茬,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调子,可话里头那股子劲儿,却硬邦邦的,让人没法子当耳旁风:“要是我没走眼,令尊的情况,怕是比你还重些。他近来是不是常觉着右边肋巴扇底下胀着疼,嘴里发苦,嗓子眼干得冒烟,脾气一点就着,压不住火?去西医院用那些机器照,怕是也照不出五脏六腑里头有啥实在的毛病吧?”
“放你娘的屁!”赵明睿像是被一锥子扎了脚心,猛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震得杯盏咣当乱跳,脸涨得跟猪肝一个色,那是又臊又慌,“我爸上个月刚在协和做了顶格的体检!屁事没有!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危言耸听!”
于飞看着他这外强中干的架势,不慌不忙,从自己那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休闲裤兜里,摸出个鹿皮卷成的筒子。
他慢条斯理地展开,里头齐刷刷别着十几根银针,长的短的都有,在包厢昏黄的光底下,闪着冷沁沁的幽光。
“敢不敢赌一把?”于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就那么看着赵明睿,“眼下,我用不着见着令尊本人,就通过你,隔山打牛,能让他今晚上睡个囫囵觉,信不信?”
“就凭你?就这几根破针?”赵明睿仿佛听了年度最佳笑话,满脸的讥诮都快溢出来了,他麻利地从兜里掏出那部最新款、能折叠的亮闪闪手机,唰一下解锁,“我这就给我爸打视频!要是你说差了,屁用没有,或者我爸根本没你说的这些毛病……”
“若我说的不对,或我的法子不灵,”于飞截住他的话头,语气还是那么稳,可里头那股子笃定,沉甸甸的。
“我立马滚出四九城,这辈子不踏进一步。可要是说对了,也灵验了,”他目光扫过赵明睿那张变幻不定的脸,最后落在旁边绷着小脸的吴正宁身上,“你得当着这儿所有人的面,为你刚才那些不上台面的话,给吴小姐赔个不是,正经的。”
“赌!谁不赌谁是孙子!我看你怎么下台!”赵明睿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应了下来,手指头有点抖,但还是戳通了给他老子的视频通话。
嘟——嘟——
几声之后,视频接了。
屏幕亮起,一个穿着丝绸睡袍、靠在床头的中年男人显了出来,正是赵明睿他爹,那位管着国字号钱袋子的董事长。
手机光打在他脸上,面色瞧着有些蜡黄,眼袋子坠着,眼圈乌青,眉毛眼睛挤在一块,那股子藏不住的疲乏和焦躁,隔着屏幕都能渗过来。
赵明睿刚张了嘴,还没吐出字儿,于飞却对着手机屏幕开口了,声音清清楚楚传了过去:
“赵董事长,冒昧。您最近……是不是总反复做一个梦?梦里头,就您一人,站在万丈悬崖边上,脚下打晃,想喊救命,喉咙却像被堵死了,出不了声?”
视频那头,原本一脸倦怠、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的赵董事长,在于飞这句话撂下的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猛地从靠着的姿势弹直了腰板!
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骇然和无法置信,嗓子都变了调:“你……你怎么晓得?!这梦缠了我一个多月了!我跟谁都没提过!明睿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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