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工厂废墟方向的黑烟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扭曲着升入灰蒙蒙的天空。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喘息和众人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声。
林厝紧紧攥着那枚从工服领口取出的银色核心碎片,它此刻温顺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晕,与爷爷铁盒中那张古老图纸上的纹路隐隐共鸣。
王大爷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爷爷,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没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老林头……你,你袖口上沾的那点黑气……”
爷爷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历经劫难后的疲惫,却依旧清明。他抬起手臂,看着袖口那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色阴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苦涩的表情。
“无妨。”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是‘规则回响’……那假核心被毁,其残留的怨念依附于我身,一时半刻驱散不尽。” 他说着,目光转向林厝手中的银色碎片,那缕黑气仿佛受到吸引,试探性地向碎片方向延伸了一寸,却又被碎片纯净的银光逼退。
“它……它在动!” 小杨指着那黑气,声音发紧。
“它在寻找新的‘宿主’,或者说……寻找能承载它野心的‘容器’。” 爷爷沉声道,视线再次落回林厝脸上,“小厝,首领……他并非生来如此。我们年轻时,曾一同痴迷于探寻规则的边界,妄图以人力界定阴阳。那台环形机器,本是我们共同的心血……”
他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咳嗽打断。伴随着咳嗽,他袖口那缕黑气竟猛地旺盛了几分,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
“爷爷!” 林厝慌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 爷爷摆了摆手,喘匀了气,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但时间不多了。‘规则回响’在加剧,说明……说明真正的核心,或者说,孕育了这一切规则的‘源头’,正在加速苏醒。我们必须赶在它完全挣脱束缚之前,找到并关闭它。”
他的手指用力点在摊开的图纸上,指向那个被红圈标注的“环”字缺口。“老王的铺子,地窖里那个石盒……里面封存的,不是核心的‘弱点’,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是规则的‘初生之核’,是一切循环的起点,也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钥匙’。”
初生之核!
这个词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响!连王大爷都下意识猛踩了一脚刹车,面包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晃动着停了下来!
“您……您是说,” 林厝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我那铺子下面……埋着……”
“不是埋着,是‘封印’着。” 爷爷纠正道,语气沉重,“用我林家世代传承的阴阳工服血脉之力,结合那间铺子独有的风水格局,勉强将其镇住。十年前我之所以离开,将铺子交托给老王,一方面是为了暗中调查监会的动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封印开始松动了。我需远离,以免自身气息加速其破封。”
一股寒意,比仓库里的阴气更刺骨,瞬间席卷了林厝全身。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卷入者,却从未想过,自己守护的铺子,竟然就是风暴的中心!
“那……那首领他知道吗?” 小杨颤声问道。
“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爷爷眼神晦暗不明,“他执着于收集核心碎片,想以自己的方式‘掌控’规则,却可能从未意识到,他试图掌控的力量,本身就是一个渴望吞噬一切的……活物。”
就在这时——“嗡!”
林厝手中的银色碎片,与他背包里那个被王大爷用桐油加固过的纸扎锅底,竟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共鸣! 锅底边缘那些被暂时压制的黑色纹路,如同受到召唤般,再次疯狂蔓延起来,甚至开始侵蚀泛着金光的桐油层!
“不好!‘初生之核’在召唤它的‘碎片’!它在试图重组!” 爷爷脸色剧变,“快!回铺子!必须在它彻底唤醒所有碎片之前,重新加固封印!”
面包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老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在他们身后,那片已成废墟的工厂深处。
一堆扭曲的钢筋水泥之下,一只覆盖着灰尘和凝固血迹的手,猛地伸了出来,死死扒住了断垣边缘!
黑衣人首领,竟从那场足以埋葬一切的爆炸中,顽强地爬了出来! 他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擦伤,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偏执与疯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半块边缘融化、却依旧散发着不祥黑光的核心碎片。碎片上,那个残缺的“环”字,正如同心脏般,微弱地、却持续地搏动着。
“嗬……嗬……” 他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仰头看向林厝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混杂着痛苦与极度兴奋的、狰狞的笑容。
“跑吧……跑吧……” 他低声嘶语,如同恶魔的吟诵,“你们终究会……亲手为我打开……那扇最后的‘门’……”
他摊开左手掌心,那里不知何时,用血画着一个微缩的、与图纸上一模一样的“环”字缺口图案。
而在那图案中央,一丝与爷爷袖口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黑暗的“规则回响”,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旋转着。
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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