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在王氏日益严密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府去查看铺面,绝非易事。苏瑾深知,此事必须筹划周密,一个环节出错,便会前功尽弃。
她并未急躁,反而更加沉静下来,每日除了必要的请安,便待在院里做针线,或是翻阅几本无关紧要的杂书,偶尔被安阳郡主召见,回来也照例去王氏那里“汇报”,所言皆是风花雪月,丝毫不涉及实质内容。她表现得如同一个骤然得了些许关注,却依旧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普通庶女,渐渐让王氏放松了些许警惕。
几天后,一个机会悄然来临。王氏要带着苏瑶去城外寺庙上香还愿,需得一日方能回府。这是绝佳的时机。
“小桃,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前一天晚上,苏瑾低声问道。
“准备好了,小姐。”小桃紧张又兴奋,从床底拖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两套半新不旧、料子普通的粗布衣裙,还有两块颜色暗淡的包头布巾。“这是奴婢前些日子,借口浆洗旧衣,偷偷从浆洗房混出来的,都是下等仆妇的衣裳,绝不惹眼。”
苏瑾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们便换上。”
次日,天刚蒙蒙亮,主仆二人便悄无声息地换上了那身粗布衣裙,用布巾包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苏瑾又将眉毛画粗了些,在脸上点了些不起眼的雀斑,对着模糊的铜镜一看,俨然一个面色蜡黄、貌不惊人的小户妇人,与平日那个清秀苍白的苏家三小姐判若两人。
她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院靠近厨房的一处角门。这里平日多是负责采买杂物或倾倒垃圾的粗使下人出入,看守相对松懈。小桃早已用几钱银子买通了一个贪杯的老苍头,趁着他清晨换岗前酒意未醒、迷迷糊糊之际,主仆二人低着头,混在一群外出倒泔水的婆子中间,顺利地溜出了苏府。
踏入清晨熙攘的街道,呼吸着带着早点香气和尘土味的空气,苏瑾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苏府那四方天地,以一个自由(哪怕是伪装下的自由)的身份,观察这个时代真实的市井生活。
“小姐,这边走。”小桃压低声音,引着苏瑾穿过几条小巷,避开主干道,朝着西市的方向走去。
西市不如东市繁华,多是小商小贩和普通百姓聚集之地,环境略显杂乱,但也充满生机。小桃所说的那个铺面,位于西市靠近边缘的一条安静小巷里,巷口有一棵老槐树,颇为显眼。
铺面果然很小,门脸只有一丈来宽,挂着把旧锁,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吉屋招租”红纸。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空荡荡,积着薄灰。绕到侧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通往后面的院子。
小桃按照之前牙人告知的方法,在巷口等了片刻,一个穿着半旧长衫、留着山羊胡的瘦小牙人便匆匆赶来。
“就是这位娘子要看房?”牙人打量着苏瑾,见她衣着朴素,面容平凡,语气便带了几分随意。
“是,劳烦带我们看看。”苏瑾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点市井妇人的沙哑。
牙人打开锁,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铺面确实狭小,但格局方正,收拾一下应该还能用。关键是后院的院子,比苏瑾想象的稍大一些,约有她苏府小院的一半大小,院中有一口井,角落还有一间小小的灶披间(厨房)和一间更小的净房。虽然房屋老旧,墙皮有些剥落,但整体还算完整,打扫干净后,是个能住人,也能做些隐秘活计的地方。
“这地方偏了些,铺面也小,做不了大生意。”牙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胜在清净,租金也便宜,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娘子若是诚心要,押一付三,一共八两银子。”
一个月二两,一年二十四两。对于曾经手握千两银票的苏瑾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目前只有几十两备用银的她而言,也是一笔需要谨慎权衡的支出。
苏瑾没有立刻回答,她在院子里慢慢踱步,仔细查看每一处细节。井水是否甘冽?房屋是否漏雨?邻里环境如何?她注意到隔壁似乎是一家做棺材寿衣的铺子,生意冷淡,平时少有人来,这反而成了优点——无人打扰。
“这屋子太旧了,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少。”苏瑾停下脚步,对牙人道,“一两半银子一个月,押一付二。若行,今日便可签契付钱。”
牙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妇人砍价如此利落。这铺子空置了许久,能租出去已是难得,他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成!看娘子也是个爽快人,就依你!”
租赁契约很快写好,苏瑾用了提前想好的化名“阮娘”,按了手印,又支付了四两半银子(一个月押金,两个月租金)。当那把沉甸甸的旧钥匙落入手中时,苏瑾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掌控感。这方小小的、破旧的天地,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个据点。
她没有多做停留,与牙人约定好明日来取修缮房屋所需的简单工具和材料后,便和小桃迅速离开,依旧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苏府,赶在王氏回府之前,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毁去了伪装的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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