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海风带着初夏的躁动,吹拂着泉州外海那处僻静的小码头。两艘新造的改良福船——“探海号”与“破浪号”,已完成了最后的补给与检查。帆索紧绷,新刷的桐油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明显的商号旗帜。
赵哨总与胡舵工分领两船。根据苏瑾的密令,两船将执行不同任务,但需保持紧密联络。“探海号”由赵哨总指挥,船上除必要水手外,还配置了八名训练最精悍的护卫,携有弓弩和那批秘密打造的短兵,任务是按计划执行“迷途试航”,前往琉球那霸港。“破浪号”由胡舵工指挥,主要装载玉容斋货样和小额贸易本金,以及更多食水,作为前者的后备与支援,同时负责监测后方海面,预警追踪。
子时三刻,潮水渐涨,东北风起。两艘船悄然解缆,帆影轻摇,如同两条沉默的大鱼滑入墨色的海面。他们没有点火把,仅凭对海况的熟悉和微弱的星光导航,迅速远离海岸。
起初一切顺利。顺风之下,船速颇快,改良的帆索系统展现出优势,操帆省力,转向灵活。胡舵工对新装的齿轮舵机赞不绝口,称其“如臂使指”。两船保持着目视距离内的联系,桅杆上偶尔有隐蔽的灯火信号闪烁。
然而,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位于后方的“破浪号”上了望的水手发出了急促的鸟鸣示警——有三艘船影,正从西南方向快速逼近!船形狭长,帆幅不大,速度却奇快,显然是专门用于突击的快船。
“是‘爪船’!”胡舵工经验老道,立刻认出这是东南沿海海盗常用的突击船型,“来者不善!发信号给赵哨总!”
“破浪号”桅杆上迅速升起两盏红灯,这是预先约定的“遭遇不明船只追踪”信号。前方的“探海号”立刻有了回应,并未减速,而是调整航向,略微偏向东南,同时升起一盏绿灯——“按计划前行,保持警惕,必要时断后”。
赵哨总的意图很明显:不能让主要执行任务的“探海号”被缠住。“破浪号”载货较轻,船速更快,且胡舵工熟悉这片水域,由它来周旋更合适。
三艘爪船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船上人影憧憧,隐约可见兵刃反光。他们没有喊话,直接迫近,意图登船。其中一艘更是直冲“破浪号”侧舷,船头的包铁撞角在微光中闪着寒芒。
“右满舵!拉开距离!”胡舵工厉声下令,同时大喝:“弓手上箭!戒备!”
“破浪号”灵巧地划出一个弧线,避开了正面冲撞。两船擦身而过时,对方船上响起几声怪叫,几支带着绳索的飞爪“嗖嗖”地抛了过来,钩住了“破浪号”的船舷!
“砍断绳索!”赵哨总留在“破浪号”上的副手,一名叫王悍的退役水师什长,立刻带人扑上。刀光闪动,绳索纷纷被斩断。与此同时,船上的四名弓手在船舷掩护后,向最近的爪船射出箭矢。夜色中准头不佳,但起到了威慑作用,延缓了对方的二次靠近。
另外两艘爪船则试图夹击,但“破浪号”凭借更优的帆效和胡舵工的精准操控,始终与它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并不硬拼,只是不断干扰、规避,将其引离“探海号”的航向。
追逐持续了约半个时辰,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对方似乎意识到难以迅速拿下这艘滑不溜手的商船,且天色将明,不利于他们行动,其中一艘爪船上响起一声尖利的唿哨,三船逐渐减速,放弃了追击,调头消失在渐亮的晨雾之中。
“破浪号”上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许多人汗水已湿透衣背。检查发现,船舷有几处轻微擦碰和刀痕,一名水手在砍绳索时被对方投来的短矛擦伤了手臂,所幸无大碍。
“是‘龙爷’的人吗?”王悍喘着粗气问。
胡舵工面色凝重:“十有八九。寻常海匪没这么训练有素,也不会用这种配合包抄的战术。他们像是在巡逻,专门拦截新出海的船只。”他望向“探海号”消失的方向,“只盼赵兄弟那边顺利。”
“探海号”凭借“破浪号”的掩护和夜色,成功摆脱了可能的追踪,按照预定航向,全速驶向琉球。一路航行,他们格外小心,昼行夜伏,尽量避开常见商路,凭借海图和胡舵工预先传授的经验,辨识洋流与星象。
五日后,那片翠绿的岛屿轮廓终于出现在海平线上。那霸港内帆樯林立,除了琉球本地的船只,也能见到一些闽浙商船甚至零星南洋番船的影子。“探海号”谨慎入港,按照苏瑾事先指示,并未急于寻找官方机构,而是先找到一家由福建迁居此地的华商开设的客栈落脚。
赵哨总扮作寻常商贾,以携带的玉容斋香粉、精瓷器和丝绸样品,与当地几家华商试探接触。他声称来自泉州新商号,首次尝试海外贸易,言辞谨慎,出手却大方,很快赢得了初步信任。通过其中一位与琉球王府采办有些关系的商人引荐,赵哨总以“进献新奇之物”的名义,向王府负责外购的小吏赠送了样品,并顺利完成了几笔小额交易,换得了一些琉球特产和王府开具的简易货值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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