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好半天,杨锐才吃上饭。
老侯像没事人一样,在饭桌上谈笑风生,酒到杯干,绝口不提那两巴掌。
杨锐当然也不提,只陪他喝酒——酒能活血化瘀,还能忘掉社死的烦恼,给脸上的红肿找一个体面的理由,都是老侯现在最需要的。
那个斗笠汉子看不清相貌,手上也没有缠纱布,但是体态声音似曾相识,好像青琐阁的那个粽子手狎司。
杨锐严重怀疑,老侯是不是替自己挨了两巴掌。
所以特别体贴,陪老侯喝了一壶酒,又喝了一壶酒,一个时辰后才回到诚远商行歇息。
如果润生挨打,杨锐肯定要去青琐阁讨个说法,不管凶手是不是粽子手狎司,一笔汤药费总是省不了的。
挨打的换成老侯,杨锐只能装糊涂,老侯是杨七爷的亲信,事情闹大了,那五百两银子有曝光的危险。
那肯定不行。
杨锐主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在锦衣卫抄家之前,瞒一天算一天,拖一天是一天。
……
四更天的青琐阁,丰富多彩的夜生活终于进入尾声。
冯掌柜正在盘账,突然香气如兰,花魁娘子卞香兰莲步轻摇的走进来,一双妙目如嗔如怨的盯着冯掌柜,嘴唇紧抿,好半天不说话。
“哎呦,这是谁让兰儿受委屈了?快告诉冯叔,冯叔给你出气。”
冯掌柜收起账本,笑容亲切。
“有冯叔照看,谁能让我受委屈,除了那个杨大洪的侄子。”
卞香兰三寸金莲,楼上楼下走到这里已经觉得脚疼,坐下撩起裙角,轻轻的来回揉捏:
“冯叔你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胆子只有针尖那么丁点大,我已经问过人了,杨大洪以前再厉害,现在也是没牙的老虎,怎么就要赔他一千两银子!”
杨锐上次来青琐阁,一把消费了五百两银子,卞香兰和其他几个花托都有抽头。
这次冯掌柜虚报账目,宣称赔了杨锐一千两银子,除了公账出大头,相关人等也要一起承担损失,卞香兰里外里扣了二百两银子,一时气不过,跑来向冯掌柜当面质问。
“老虎就算没牙,一巴掌也能拍死人,咱们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多少个一千两都能赚回来,何必和杨大洪对上……”
冯掌柜欺上瞒下,给了杨锐六百两银子,自己还能赚四百两,又因为整件事处置的稳妥老辣,得到幕后东家的认同夸奖,此刻心情正好,看向卞香兰的目光带着一丝老鹰俯视小母鸡的戏谑。
花魁又如何?
摇钱树而已。
还不是任由我老冯摆布。
“奴家还记得那个杨锐,毛都没长齐的一个乡下小屁孩,两只眼睛却不老实……”
卞香兰没有轻言放弃,揉完左脚,腰肢一转又换成右脚,裙裾摇曳之间,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这样的小色鬼我见得多了,哪有半点书香门第的教养,说他是杨大洪的侄子我可不信,冯叔,你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哼哼,头发长见识短。
冯掌柜不屑于向卞香兰解释,就像老鹰不会理会小母鸡的嘀嘀咕咕,而是站在更高的角度批讲道:
“他既然打着杨大洪的旗号,假的也得当真的敬着,哪怕被骗了,更愈发显出我等的敬畏之心,传到杨大洪的耳中博其一笑,这一千两银子就不算抛费……”
就在今天下午,冯掌柜和杨锐一起痛骂阉党,杨锐的谈吐见识,完美契合权贵子弟的气质。
更不要说杨锐坐马车去诚远商行的时候,随行护送的狎司老张,已经验证了他的身份。
诚远商行的杜管事和酒楼侯掌柜一起出迎,一口一个锐少爷叫着,杨锐还把杨七爷称为伯父,这能有假吗?
“冯叔懂得真多,我一个小女子,哪怕想的脑壳痛,也想不通这些大道理。”
卞香兰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啜泣道:“我不管别人,反正不能扣我的抽头,我每天卖艺卖笑又卖身的,挣点银子有多难……”
对付臭男人,卞香兰有三大绝招,说不过就掉眼泪,只是第一招。
可是对冯掌柜没用。
冯掌柜能坐稳青琐阁总鸡头的位置,岂会为女色所动,当下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狎司老张闯了进来。
“掌柜的,出事了!牛奎跑了!还把杨锐少爷养的狗扇了两耳光!”
“怎么回事?慢慢说,别着急。”
冯掌柜表面上沉着镇定,心里已经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和牛奎住一个屋,回去就看到他的行李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说他今天去找杨锐报仇,本想也打他一耳光,可惜没打到人,只打到一条狗……二楼新丢了两套银器,好像也是牛奎偷拿了。”
狎司老张东拉西扯的,半天说不明白,冯掌柜皱眉道:“信呢?拿来我看。”
“没带。”狎司老张挠挠后脑勺:“来的太急,忘带了,我这就回去取。”
“不用了,一起去看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