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和李芳求联手大破曾家庄,震动了整个武家穴市,整个广济县。
杨锐从跑路回来后,起家到现在只有三四个月,竟然能一举掀翻老牌的地方豪强曾家庄,让很多人深感意外。
大多数的官绅士大夫,都以为杨锐和曾生德是一双好对手,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杨锐“劳师远征”,曾家庄有地主之便,反而是曾生德的赢面更大一些。
杨锐如此轻易的把曾家庄推平了,官绅士大夫才意识到,杨家已经成为本县最大的地方豪强,就连广济县县令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针对的只是普通人,真正养着上百庄丁的地方豪强,县一级的官府轻易不会和他们撕破脸。
原因很简单,打不过人家。
州府一级的官府也够呛。
而且就算打得过,也是地方官有失教化,造成地方糜烂,给朝廷增加负担。
所以明末的地方豪强越来越多,和官府互相利用,填补了官府不下乡的空白。
一般的地方豪强,县衙要给他们三分面子,杨锐还有杨家的背景,广济县更得给他七分面子。
第二天中午,广济县县令赵世锦亲自来到武家穴市,先去拜见詹老夫人,然后拜会杨锐。
赵世锦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正牌的东林党出身,但是他的胆子比较小,看到阉党日渐得势,把东林党官员一个个的轮流收拾,就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出头。
和德安府知府李行志的性格正好相反。
杨锐来到武家穴市以后,只在杨涟办丧事的时候见过他一次,而且匆匆来匆匆去,在杨涟的灵前上了一柱香就赶紧走人,生怕被更多的人看到。
这一次,赵世锦却不得不来。
官府虽然要利用地方豪强,也把他们看成不稳定因素,杨锐已经成为本县最大的地方豪强,赵县令当然要来拜码头。
就像日薄西山的洪兴老大蒋先生,面对乌鸦哥这样不太听话的后起之秀——兄弟你给我个面子,不要搞事情,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免不了又说到“火烧刀”,说到荆王府。
赵世锦一反常态,掷地有声的表示,坚决支持杨家,不能被荆王府欺负我们广济县的人。
他以前可以装鹌鹑,但是杨锐打破曾家庄以后,他就必须表态,必须选择站队。
到底是灭了一个村子,这么大的事,总得对上面有个交待。
赵世锦来武家穴市以前已经反复考虑过,他只能站在杨锐一边,把曾生德定义成坐地分赃的通匪大贼,把杨锐打破曾家庄定义为剿贼。
如此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维持地方安定。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自然站到了荆王府的对立面。
“下官三年前牧守于广济,和荆王府打过几次交道,可以为杨公子略尽绵薄之力……”
赵世锦就像一个强化版的苏主簿,按照官场习惯,说话总要拐几个弯,好在杨锐已经习惯了这帮大明官僚的说话方式,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我在广济县当了三年县令,手里有不少荆王府的把柄,兄弟你开个价,保证指哪打哪。
“我听说荆王世子一向不出府城,广济县的田庄商号,大都由樊山王府打理,赵县尊不妨顺着这条线索查个清楚……”
荆王世子朱慈烟常年居住在府城,广济县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很难攀咬到朱慈烟本人,最多是一个治家不严,纵奴行凶的罪名。
熊文灿和杨嗣昌等人,已经联络了很多官绅士大夫,一起上疏弹劾荆王府,不差赵世锦这个七品芝麻官。
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不如让赵世锦咬死樊山王府,给他扣上一个私通匪寇的罪名,遭到朝廷的严厉惩处。
樊山王府当然有点冤枉。
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通匪,只是通过曾生德这样的外围关系联络绿林豪杰,利用他们干脏活。
但是,衙门里的刀笔吏最擅长颠倒黑白,杨锐还能提供很多现成的证据,赵世锦只要铁了心办这个案子,樊山王府不死也得脱层皮。
“樊山王府的岁禄正落在我们广济县,呵呵呵,若是罚他两年的禄米,广济县的父老乡亲也能松快些。”
赵世锦已经暗下决心,要把樊山王府一口咬死,表面上却是一副敬畏犹存的样子。
他和杨锐一拍即合,两个人越聊越开心,又商量一番该如何给李芳求报功,李芳求想要升官,必须搞定哪些关系等等。
“天色已晚,下官今日在驿馆留宿,明日一起去迎接杨公的灵柩。”赵世锦已经站队,比原来更敢出头。
杨涟的尸首在京城入棺后,一路辗转南下,因为是装尸体的棺材,又牵扯到锦衣卫诏狱的官司,船家往往不愿运送也不敢运送,一路上走走停停,现在才回到湖广。
按照詹老夫人和杨清的意思,杨涟的灵柩要在武家穴市稍作停留,和上次办丧事的衣冠合棺,再送回应山老家安葬。
当天晚上,杨锐在码头接到了一位老爷爷。
黄钺黄老爷子。
他在应天府老家将养了三个月,伤势已经好转,西南战事军务繁忙,被朝廷再三催促,让他尽快返回前线,主持云贵两省军务。
“曾家庄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做的没错,但是下不为例!杀伤太多,有伤天和,若是落下嗜血好杀的名声,以后在军中只能做个偏禆之将……”
大明朝以文制武,文官大多都是病态的道德先生,不喜欢残忍好杀的武将。
历数九边重镇能当上总兵官的高级武将,有一个算一个,都更像官僚老油条多一些。
“唯!”
杨锐规规矩矩的应了,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黄钺终归是大明朝的云贵总督,如果自己太张扬,可能会引起他反感。
以后还是尽量苟一点,起码苟过魏忠贤当权的这两年。
“记住下不为例啊,再有这种事,你就给我说一声,我随便派一支兵马把他灭了,保证比你做得干净。”
黄钺却语出惊人,突然来了个大反转。
后世里千家万户当爷爷的,都是买菜做饭带孩子的一条龙,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黄钺也很有这种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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