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据点里，一波又一波的人轮流殴打朱常泽。
轮到潘荣祖的时候，朱常泽已经快崩溃了。
殴打他的人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会进来扇他一巴掌，一会进来踢他一脚，出去歇一会儿，再进来扇他一巴掌或者踢他一脚。
朱常泽凭借有限的感知能力，大约猜到打他的不止一个人，但也绝对没有想到，竟然是二十多人轮流排队，一人打一下。
只要足够变态，就没人猜的透你。
朱常泽的神经放松到紧张，紧张到放松，来回折腾十几次后，再也无法忍受，甚至盼着来人痛痛快快把他打一顿。
可是，每个人还是只打他一下，就出去了。
潘荣祖带着广济县的几个衙役捕快，再加上杨锐派给他的手下，蹲点守候了两个时辰，总算抓到了侯典簿，所以回来的最晚。
听说朱常泽曾经把杨锐害得挨鞭子关水窖，还被“发配”到武家穴市，潘荣祖眼睛都红了。
“主辱臣死，哪怕被锐公子砍了脑袋，我今天也要废了他！”
有一定的表演成分，但是，大部分是真的生气。
杨锐现在就是他的家主，而且对他提拔重用，潘荣祖脱口而出的说出“主辱臣死”，不管能不能做到，起码真有这种想法。
王大勇赶紧拦住他骂了一顿，严厉警告他不要胡来，直到潘荣祖再三保证，才陪着他一起来打朱常泽。
朱常泽挨打太多，脸早就肿了，上嘴唇还有两道鼻血，后来的人就改成用脚踹，朝屁股上狠狠踢一脚，既能解气，又不会造成严重伤害。
潘荣祖进门后，刚刚拉开架势，朱常泽就熟练的侧过身，用屁股迎向他——屁股肉厚，被踢一脚没有其他地方那么疼，朱常泽只能用这种方法尽量保护自己。
“你还真够贱的！”潘荣祖太生气，忍不住骂了一句，脚上踢出去的时候，多加了两分力气。
朱常泽被绑在柱子上，只能有限度的转动身体，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随即啊呜啊呜的叫了起来，像进了油锅的活鱼一样，绷紧身子一跳一跳的拼命挣扎。
潘荣祖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哪怕是在骂他，起码可以交流。
朱常泽就拼命挣扎，想引起他的注意。
看他脸红脖子粗的，一副想把自己勒死的模样，王大勇就在警告后，抽出他嘴里的毛巾。
“不要打了，你们想问什么，我都招了！”朱常泽声音嘶哑，很想要一杯水喝，却怕激怒打他的变态，再进入一巴掌一脚的无限循环。
这就招了？
王大勇有些犹豫，他接到的命令是把朱常泽送去广济县，交给那些更善于审讯的胥吏狱卒，朱常泽主动要求招供，把他整的不会了。
“勇哥，机会呀……”
潘荣祖受过相关培训，知道朱常泽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现在突击审讯效果最好，立刻把毛巾塞回朱常泽的嘴里，拉着王大勇来到门外，嘀嘀咕咕的讲解一番。
王大勇听他说的有道理，一起再回到房间里，对朱常泽展开突击审讯。
朱常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知道的全都交代了……
杨锐一大早到码头接人，把杨清、杨之言和杨雀儿送到黄冈县县衙，然后回到秘密据点。
王大勇立刻拿着审讯结果向他献宝，又把轮流殴打朱常泽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这是恩将仇报啊！”
杨锐被他们的神操作惊到了，但是也有几分小感动，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帮自己出头。
就是明显跑偏了，除了关禁闭，还得好好开个思想生活会、纪律处分会、条例学习会、总结过关会……
“恩将仇报从何说起？”牛奎问。
“如果没有朱常泽害我那一次，你还在青琐阁做狎司吧？”杨锐笑着问道。
“……”牛奎一愣，眼珠转啊转的想了半天，突然叫道：“这样说来，他还是我命中的贵人啦！不行，我得去搞点酒菜，给他压压惊。”
“对啊，我也去。”
“我错了，我不该打他。”
“我去拿伤药。”
一群人纷纷行动起来，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去补偿朱常泽。
朱常泽的待遇突然升格，先前打他的人纷纷送来好吃好喝，帮他脸上敷药，实在帮不上忙的，就揉揉他的红肿脸蛋，然后默默离开。
……
杨雀儿怯生生的走进黄冈县大牢，脚步有些忐忑。
这种传说中的凶恶之地，她以前从没来过。
走在前面的杨清也好不了多少，腿肚子都在打颤，好在穿着棉衣长袍，外人只以为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
几个陪着一起进来的秀才举子，倒是很镇定，甚至……还有些好奇，杜弦歌和张第鸣一边四面张望，一边小声讨论，杨二公子坐牢这几天，会不会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首诗补全。
“不用怕，父亲在锦衣卫诏狱遇害，更比这县衙中的牢狱凶险十倍……”
杨之言一边安慰杨雀儿，一边抽了抽鼻子，大牢里的味道太难闻了，还带着一股潮湿的腐朽味道，和县衙门口直白的粪臭味相比，可以说各有千秋，想必两位兄长吃了不少苦头。
“什么人？”
第一间号房里突然传来喝问，中气十足，正是杨之易的声音。
杨清和杨之言等人慌忙上前，然后就看到杨之易手拿毛笔，正坐在一张木桌的前面，桌面上摆着文房四宝，以及八股时文一类的书册。
“杨大公子虽然身陷囹圄，仍在钻研经学文章，了不起！”中年秀才萧律大声赞叹。
杜弦歌和张第鸣也是微笑颔首，一起对杨之易躬身行礼，口称朋友，各种的努力套磁。
杨之易的这副做派，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肯定能在士林中获得交口称赞，声望大涨——杜弦歌和张第鸣和他攀谈几句，将来就能以亲历者的身份记录这段佳话，作为配角也露个脸。
“忆昨与父别，今复几星霜……思亲空有泪，望月独凄凉……”
最远的另一间号房里，杨之斌突然高声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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