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千愈和方程来到武家穴市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他们两个属于特殊人才，经过杨锐特批，在训练大队的入职培训被大幅简化，熟悉杨锐体系内的氛围节奏和基本观念后，很快投入实际工作，成为好几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望远镜对霍千愈来说，只是顺手为之的一碟小菜。
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颗粒火药。
黑火药的颗粒火药。
在另一个时空，黑火药直到十九世纪后期，仍然是最主要的枪炮火药，经过工业化的精细加工后，威力远远超过原始的黑火药，根据后世的测算，可以达到TNT的60%。
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吊打清军，用的就是黑火药枪炮，和清军使用的原始黑火药相比，英法联军使用的黑火药经过提纯、湿磨、湿混合颗粒化干燥、机械制粒、静态加压、表面磨光等等一系列工业化处理，火药配方比例也更加精准，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以至于缴获了清军的几万斤火药后，完全不能使用，全部倒进大海。
简单来说，1860年英法联军使用的黑火药，是一种非常成熟的军用火药，而且根据不同的原料配方，可以细分为各种用途的炸药和发射药，杨锐希望霍千愈通过技术攻关，生产出类似的高性能黑火药。
百分之百的完美复制，肯定做不到，光是一个蒸汽机的静态加压，就不是单靠开挂就能实现的。
部分实现肯定没问题，没有蒸汽机，可以用其他土办法静态加压，无非火药的密度小一些，威力也跟着小一些。
但是相比明朝末期的原始黑火药，威力仍然会高出几倍。
这就够用了。
更关键的是实现标准化量产。
一旦高性能的颗粒化黑火药实现量产，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可以有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枪火炮，可以用炸药炸开城墙，还可以生产手榴弹，发射炸药包的没良心炮……
有杨锐帮忙开挂，霍千愈的研发速度肯定一日千里，为了尽可能压榨他的剩余价值，杨锐又找了几个相关项目让他一肩挑起来，比如拉发式手榴弹。
拉发式手榴弹，就是我军在抗日战争中大量使用的木柄手榴弹，采用摩擦发火引信，远比其他的起爆药简单，只要颗粒化黑火药研制成功，很快就能配套生产，投入实战。
杨锐唯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火药兵器的研制，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炸上了天。
所以杨锐亲力亲为，严格制定和落实鞭炮工场的安全制度，又特意挑选了一位名叫许保财的中年大叔，担任鞭炮工场的场长，霍千愈只是技术负责人。
许保财同样出身于四川帮的纤夫苦力，参加过八方脚行踢场子，以及马鞍山凼湖和沈家兄弟的战斗，算是杨锐手下的第一批老兵。
只是他的年龄偏大，眼瞅着就要奔四十了，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比不上年轻人，后来退出一线部队，转到了后勤口，因为他以前是个漆匠，多少和化工沾点边，被杨锐矮子里拔将军，任命为鞭炮工场的场长。
十几年如一日的刷油漆，在杨锐系统内，就算化工人才！
许保财的实际水平，肯定比不上后世的初中生，但是没关系，他对化学反应起码有一点粗浅的认识，不会像有些文盲一样，把火药的爆炸看成鬼神之力。
杨锐对他的要求也不高，主要任务就是狠抓安全生产，不要让霍千愈玩嗨了，一不小心炸掉鞭炮工场。
只要自己知道上进，跟着霍千愈干两年，许保财的业务水平肯定会提高，在兵工厂做个行政管理足够用了。
霍千愈从杨锐这里拿到拉发式手榴弹的图纸参数后，大致估算了一下，当场提出质疑。
在他看来，这种手榴弹很可能一炸两半，最多三四半，因为碎片太大太重，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
也就是听个响。
问题的焦点，又回到颗粒化黑火药。
颗粒化黑火药如果能像杨锐说的那样，有足够的爆炸威力，这种拉发式手榴弹就是一种颠覆性的步兵武器……但是杨锐给出的参数太过惊人，没有经过验证的成品，霍千愈实在不敢相信。
同样也是黑火药，配方比例稍有调整，再经过一些处理，威力就能翻倍再翻倍？
不要翻倍再翻倍，能翻一倍，这个手榴弹就能用！
霍千愈把杨锐提供的工艺流程仔细研究了一遍，如果不追求量产，手搓也能做出来少量的试验品，只是过程比较麻烦……
于是乎，许保财就看到霍千愈像个面馆大师傅一样，调配了一盆黑火药，再倒入醇香酒坊反复提纯的高度酒精，在案板上像揉面一样，反复揉搓着黑乎乎的一大坨……
许保财立刻下令换人。
霍千愈太重要，虽然他反复解释这样的操作不会发生爆炸，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都做惯了，没关系的。”
霍千愈以前给宋应星打下手，没享受过这种重点保护的待遇，反而有些不自在，不放心，站在旁边反复的指点叮嘱，确认顶替他“揉面”的伙计能把活干好，才被许保财硬推着出了门。
许保财也不放心，又嘱咐了那个伙计几句，转身出门后就看到，霍千愈坐在窗户下面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筛子摇啊摇的，正给刚刚晾干的上一批火药颗粒过筛。
“快放下！这个也危险！”
许保财像死板教条的教务处主任一样，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恨不得霍千愈离得八丈远，只动嘴不动手。
“这么一点火药，有什么危险的，别说它不会炸，就算真的炸了，也和放个屁差不多一样动静。”
霍千愈不以为然，觉得许保财有点烦。
身为一条缺乏经费的科研狗，多少年来一直因陋就简的做实验，全凭着一腔兴趣往前莽，出过的事故不要太多……这一盆底加半筛子的黑火药，小场面而已。
“还是要小心！杨公子说了，这种颗粒化黑火药威力很大，就算是个屁，也是老虎放屁。”
许保财一脸郑重的拦住霍千愈，命令另外一个伙计接手。
霍千愈笑了笑，没说话。
武家穴市什么都好，就是这帮人都对杨锐太迷信了。
杨锐的确是个人物，又会打仗又会做生意，杂学也颇为擅长……但是霍千愈有充分的专业自信，在黑火药的研究上，他比杨锐更有发言权。
颗粒化的黑火药，可能会有一定的性能提高，但是，肯定没有杨锐说的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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