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粘稠的灰白色棉絮,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在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高山草甸间缓缓流动。海拔已经超过四千米,每吸一口气,都感觉肺叶在被冰冷的锉刀刮擦。队伍沿着一条几乎被苔藓和积雪掩盖的、远古冰川退缩留下的U型谷侧脊,艰难地向西北方向蠕动。
从白水台后山撤出已经两天。这两天里,他们凭着和毅惊人的方向感和对地形的熟悉,在复杂破碎的山地中迂回穿行,暂时甩掉了身后的追兵(或者,追兵也被这恶劣的天气和地形暂时阻滞了)。但代价是巨大的。持续的低温、缺氧、以及高强度的跋涉,让每个人都逼近极限。宋教授的高原反应更加严重,脸色发紫,需要和刚、和强不时搀扶。阿虎手臂的伤口在低温下愈合缓慢,隐隐有发炎的迹象。补给消耗很快,尤其是燃料和药品。
林浩走在队伍中段,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鸣持续不断,视野边缘偶尔会发黑。但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倒下。父亲的笔记本贴胸放着,那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内容,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支撑着他的意志。
铜镜在怀里一直很安静,只有在每天清晨和傍晚,他尝试感应时,才会传来一丝微弱的、持续指向西北的悸动。那两片神秘石片(他自己的和父亲留下的半块)偶尔会自己微微发热,尤其是当他们经过某些地形特异、磁场紊乱的区域时。
“钥匙需三合……”林浩在心里反复咀嚼着父亲留下的这句话。铜镜肯定是一把“钥匙”。石片呢?是另一把?还是说,需要三件不同的“古器”组合?父亲日记里提到,他携带“信物”进入黑风洞,那“信物”很可能就是那半块石片。那么第三把“钥匙”是什么?在哪里?
“小心黑月”、“勿信使者”……“黑月”听起来像一个组织或代号。“使者”又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真相在星图……”星图,是指铜镜曾经激发出的那片奇异星空光影?还是别的什么?
谜团套着谜团。
“停一下!”走在最前面的和毅忽然举起手,示意队伍停止。他蹲下身,用手扒开一片岩石上的薄雪和苔藓。
众人凑过去,只见那灰黑色的岩石表面,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中心有一个小点,圆圈上方有三条短线呈放射状散开。刻痕很浅,边缘圆润,显然年代久远,但线条却异常清晰,没有被风雨完全磨灭。
“这是什么?”宋教授凑近观察,“不像东巴文,也不像藏文。有点像……简易的太阳符号?或者方位标记?”
和毅脸色凝重:“这是老马帮用的‘路眼’,但一般只用在最危险、最重要的岔路口,而且画法没这么……怪。这个三条线……指方向?还是指数量?”
林浩蹲下身,左眼微凝,看向那个符号。在左眼的视野中,那简单的刻痕竟然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岩石本身融为一体的暗金色能量残留!这残留的感觉,与铜镜、石片同源,但更加稀薄!
“这是一个标记,能量标记。”林浩低声道,“可能是以前探索者留下的,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或者……标识某种与‘钥匙’或‘门’相关的信息。”
他顺着那三条放射状短线的指向看去,正好指向西北偏北方向,三条线略有分开,似乎指示了三个稍微不同的方位?
“三……三条线?”林浩心中一动,“钥匙需三合……难道指的是三个方向?或者,三把‘钥匙’分别指向三个不同的地点,最终汇合才能打开‘门’?”
这个猜测让众人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感到更深的压力。一个方向已经如此艰险,三个方向?
“先按主方向走。”林浩做出决定,“留意其他线索。”
队伍继续前进。天气越来越恶劣,下午时分,开始飘起鹅毛大雪,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二十米。狂风卷着雪片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他们不得不寻找背风处,在一块巨大的悬岩下暂时扎营休整,等待雪势稍缓。
帐篷在狂风中剧烈抖动,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众人挤在小小的帐篷里,靠着彼此体温和一小罐固体燃料燃烧的微弱热量取暖。食物是冰冷的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
“这样下去不行。”宋教授喘着粗气,嘴唇发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有遮蔽的路线,或者下撤到海拔低一些的地方休整。否则,非战斗减员会让我们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和毅看着帐篷外白茫茫的一片,眉头紧锁:“这一带……我记得地图上标注,往前再走大概一天,翻过一个海拔五千左右的垭口,背面应该有一片相对平缓的古冰川槽谷,叫‘寒鸦甸’。那里可能有废弃的猎人小屋,或者至少能找到避风的山洞。但那个垭口……很险,天气好的时候都难爬,更别说这种天气。”
“有别的路吗?”林浩问。
和毅摇头:“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三四天,而且同样不好走。我们的补给……撑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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