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火堆旁，女人们已经把挖来的野菜收拾干净，正围着一口破铁锅煮汤，野菜的清香混着柴火的烟味飘过来。
祖父苏大山正和村长说着什么，赵爷爷、李爷爷他们坐在旁边，手里都在摆弄着家伙——赵爷爷在擦他的铁尺，月光下能看到尺身上的寒光；李爷爷用独臂转着枣木棍，木棍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转得飞快；胡爷爷则眯着眼睛，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看到苏清薇和张二叔回来，苏大山立刻看了过来，眼里带着询问。
张二叔冲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赵爷爷他们。苏大山会意，对村长道：“老弟，我跟几个老伙计说点事，你们先忙着。”
村长是个精明人，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事，点点头没多问。
村长走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张二叔把刚才探到的情况低声说了一遍。大家一致同意先商量一下对策，探听一下具体情况再和村长们说这件事情，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听完之后，苏大山眉头紧锁，沉默了半晌，才看向赵爷爷：“老赵，你怎么看？”
赵爷爷把铁尺往地上一顿，沉声道：“黑驴寨这群杂碎，一直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当年就跟咱们镖局结过梁子！以前不知道他们老窝在哪，这回知道他们就落脚这白马山，更没想到这次敢动到咱们头上！依我看，硬拼也得护着乡亲们过去！”
“硬拼不是办法。”李爷爷的独臂往胸前一横，手里的木棍“啪”地敲了下掌心，“他们占着窄山口的地利，咱们人多，展不开手脚。”
胡爷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窄山口……我记得那儿左边山壁上有块松动的巨石，当年走镖路过时，我还特意记过。”
众人都看向他。胡爷爷眼睛不好，但记性极好，尤其是走镖经过的地形，过目不忘。
“那巨石看着大，其实底下是空的，”胡爷爷慢慢说，“要是能从上面用巧劲……”
张二叔眼睛一亮：“胡大哥是说，把石头弄下来，压死他们？”
“不止。”苏大山接过话头，目光锐利起来，“咱们再分几个人，从旁边的陡坡绕过去，抄他们后路。”
他看向张二叔：“小张，你轻功好，明早能不能带着两个人，从陡坡绕到窄山口上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啥情况。”
“没问题！”张二叔拍了拍胸脯，“清薇也能跟着，她学的那套‘踏雪无痕’，走陡坡正好练手。”
苏清薇思忖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听母亲在那边喊：“清薇，过来帮着端汤！”
夜越来越深了，山风也越发凉爽起来。火堆的火苗在风中“我先过去！”她对众人说了句，快步跑向火堆。
母亲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准备递给祖母。当她看到苏清薇走进来时，不禁嗔怪道：“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这汤都快凉了。”
苏清薇微笑着解释道：“我刚才和二叔在山上转了转。”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母亲递来的汤碗，轻轻吹了吹，然后将它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弟弟苏清轩。
苏清瑶正津津有味地吸溜着汤，突然想起刚才偷听到祖父和各位爷爷叔伯说的话，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嘴里含着的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她急忙咽下汤，口齿不清地问道：“姐，我刚才听赵爷爷说要打架，是真的吗？”
苏清薇心中猛地一紧，她生怕妹妹的话被其他人听到，连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然后，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孩子别瞎打听，快喝汤。”
然而，小妹苏清瑶的性格比她哥哥苏清轩要大胆得多。她并没有像姐姐期望的那样安静下来，反而把碗一推，站起身来，一脸好奇地追问：“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啦？”
就在这时，胡小虎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一下窜到了苏清薇身边。他紧紧拉住苏清薇的衣角，满脸惊恐地说：“薇薇姐，我好害怕……”
苏清薇见状，连忙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胡小虎的头，安慰道：“小虎，别怕。有姐姐在呢。”
她的目光越过胡小虎，落在远处火光下祖父和他的老伙计们低声商议的身影上。虽然距离有些远，她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情况似乎有些严峻。
苏清薇心里暗自思忖着，不知道祖父他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不过，她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今晚必须先上一趟山，去探听一下对方的跳跃着，映照着人们一张张疲惫却平静的脸庞。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压在连绵的土山上。逃荒队伍歇脚的山坳里，篝火渐渐褪成暗红，只余下几缕青烟在凉风中打旋。
几个守夜的汉子三两个一起围在队伍外围的篝火旁聊天，熟睡的人的鼻息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树枝“唰唰”声交织在一起，倒成了这荒夜里难得的“安稳”声响。
苏清薇借着树影的掩护，猫腰从队伍中离开，她的布鞋在枯草上擦过，只发出几不可闻的窸窣声方才与祖父们商议时，她没敢把“夜闯匪窝”的念头说出口。
祖父年事已高，行事最讲稳妥；赵爷爷性子烈，怕要骂她不知天高地厚；胡爷爷眼盲心细，定然能看出她眼底的野劲。
可她心里那团火压不住，一想到窄口山的伏击，想到队伍里那些面黄肌瘦的老幼妇孺，就觉得这觉是万万睡不安稳的。
“丫头，脚步悄悄地，是想往哪儿去？”
身后突然飘来一声低语，苏清薇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张二叔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影。他没穿外衣，身边一把大刀在月光和火光地照映下若隐若现，显然也是醒着的。
“二叔……”苏清薇莫名有些心虚，“我想去山上看看。”
张乘风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她跟前：“看什么？看土匪窝里的月亮比咱们这儿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快别胡闹了，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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