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骡车车轮碾过土路扬起的灰尘刚漫到青田县界碑上，就听胡爷爷眯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睛跟胡小虎念叨：“当年爷爷走镖经这儿，碑旁还有家茶摊，掌柜的泡的雨前茶能香三里地，现在倒好，连棵像样的树都没了。”
“老胡，这都十多年了，茶摊早被荒草吞了。”苏大山回着话，眼里闪着似是怀念的光，
过了界碑又一盏茶的时间，路旁边聚集了一些流民，有的在树下躺着，有的在忙活着挖野菜、扒树皮。
不远处有一处村庄，钱五观察了一会，走到苏清薇旁边说道，“姑娘，前面那个村子看着挺大，就是村口那群人，手里的刀锃亮，看着不像普通的村民。”
苏清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半里外的村子外围，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人围成半圈，刀横在胸前，肩膀绷得紧紧的。
有个背着孩子的流民想凑过去讨口水，刚迈两步就被个络腮胡高个混子喝退：“滚远点！再往前凑，我一刀砍了你脚底板！”流民抱着孩子往后缩，那孩子饿极了，只发出细得像蚊蚋的哭声。
正观察着情况，就见赵虎和王二从前面跑了回来。赵虎脸上带着急色：“姑娘，那村子不对劲！我跟王二去买粮，村民们要么低着头抠衣角，要么就眼神躲闪，我还听见村西头有妇人哭，偷偷问了句，说是……村里被抢了好几个孩子，都被镇上的恶霸抓走了！”
“抢孩子？”苏清薇心里一沉，刚要让赵虎再去细探，就听见远处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混着男人的呵斥，越来越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几个骑马的汉子从村子的方向冲过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像条黄龙。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穿件宝蓝色绸缎褂子，肚子大得像揣了个西瓜，腰间挂的玉佩晃来晃去，跟这荒郊野岭的破败劲儿格格不入。
他身后的混子们都挎着刀，刀鞘磨得发亮，路过流民时，还故意用马鞭抽地上的草，吓得流民们缩成一团，连哭都不敢大声。
“是刘剥皮！”一个躲在官道旁枯树后老汉突然压低声音，手死死攥着身边半大孩子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两人在这村外已经晃荡了好几日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往前走，每天就在这附近挖点草根吃点树皮，渴了就跟村里人讨半碗水。
“这畜生是青田县的县令的小舅子，专抢粮抢孩子！谁家交不起他要的保护费，就把孩子拖走抵账，听说去年邻村有户人家，俩孩子被他带走，至今没回来，都说……是被他折磨死了！”
“什么小舅子，他姐姐就是县令的一个小妾。”另一个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大婶说道，“这就到处说自己是他小舅子。”
说话间，刘剥皮已经在村口停下，喝骂一声，“怎么这点事还没办好，说着鞭子往地上一抽，“啪”的一声，尘土溅了跪地老妇人一身。
那老妇人头发全白了，穿着件打满补丁的单衣，手里攥着个破碗，哭得直磕头：“刘爷，求您高抬贵手！家里只剩点糠了，孩子才五岁，还不懂事，不能伺候您啊，您就行行好……”
“行好？”刘剥皮嗤笑一声，下了马走近她，唾沫星子喷了老妇人一脸，抬脚就把老妇人踹翻在地，“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今天要么交五石粮，要么把你那俩孙子交出来，别跟老子装死！”脑袋摇头晃脑地四处瞟着，他的目光突然扫到苏清薇的队伍，眼睛一下子亮了——苏清轩正在骡车上好好坐着，那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皮肤比一般流民孩子白些，队伍前面村长家的双胞胎也粉雕玉琢，正缩在祖母苏雷氏的怀里。
刘剥皮冲着手下混子们摆摆手，表示赶紧解决，之后便爬上马，催马过来穆山村的队伍这边，在王铁匠的骡车旁边停下。
他勒住缰绳，色眯眯地搓着手，肥肉都跟着晃，冲着王铁匠说道：“这小崽子是你的？长得不错，十文钱卖给我！还有那俩双胞胎，算你便宜点，十五文一起打包，怎么样？
苏清轩吓得往苏大山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祖父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恐惧。
六子和陆文正好在第四辆骡车旁边，两人往前一步挡住刘剥皮的视线，王铁匠恨不得给他来一鞭子：“你这人怎么说话？我家孩子才不卖！赶紧滚！”
刘剥皮脸色一沉，挥手道，“给老子抢！这流民队伍看着富得很，粮和孩子都带走，老子正好缺几个陪玩的！”
身后的混子们“唰”地拔出刀，朝着队伍冲过来。苏清薇眼神一厉，车辕那的长刀“噌”地拔出来，刀刃在太阳下闪着寒光：“六子、赵文守队伍两侧！张二叔带老弱妇孺往后退！赵武、王二跟我上！”
“好嘞！”张二叔指挥着大家后退一些，给苏清薇他们多留出些空间 “走，咱们往后退，让清薇丫头他们收拾这群兔崽子！”
赵爷爷拎着铁尺迎上去，那铁尺是纯铁打的，沉甸甸的，他迎着第一个冲上来的汉子就挥过去，“啪”的一声，精准地打在对方手腕上。一个混子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捂着手腕直跳脚：“哎哟！我的手！”
“小兔崽子，敢在你赵爷爷面前耍刀，活腻了？”赵爷爷冷哼一声，花白的胡子都竖了起来，铁尺又朝着另一个汉子挥去，“当年老子走镖的时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没出生呢，也敢来撒野！”
李爷爷一棍下去就把一个大肚子的混子打倒在地。混子想爬起来，李爷爷一脚踩在他背上，棍子指着他的脑袋：“别动！再动，我这棍子可不长眼，把你脊梁骨打断了，看你怎么跟你娘交代！”
苏志青等几个村里的汉子也拎着武器跟那些打手打了起来，苏清薇的刀舞得密不透风，多是用刀背在砍人，她原本没打算下狠手，要是在这跟本地人闹了人命，万一报了官，他们也不好交代。
只见她脚尖点地，身子像箭似的飞过去，长剑“唰”地架在刘剥皮脖子上，冷声道：“再动一下，我让你脑袋搬家！”
刘剥皮的手停在半空中，浑身发抖，脸上的横肉都在颤：“你……你敢动我？我是青田县的县令的小舅子，你杀了我，县令会带官兵来抄你们的队伍，把你们都抓起来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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