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从流民的安置细节,说到村里未来的开垦计划,太阳渐渐沉到了山边,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府丞和刘县丞起身告辞,苏清薇送他们到村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扬起一阵尘土,渐渐远去,才转身回了村里。
刚走到村头,就见苏大山和几个族老站在老槐树下等着她。苏大山穿着件半旧的蓝色长衫,手里拄着根拐杖,看到她过来,连忙快步走过去,语气急切地问道:“清薇丫头,林府丞找你说什么事?是不是跟流民有关?刚才我听李村长说,府城要给咱们村分流民,是真的吗?”
苏清薇点点头,把刚才跟林府丞和刘县丞商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从流民的数量,到官府给的补贴,再到武院收留孤儿的打算,都讲得清清楚楚。
苏大山皱着眉头,手指在拐杖上轻轻敲着:“五十个流民,会不会太多了?咱们村刚建好,粮食也不算充裕,去年的存粮吃了大半,今年的新粮还没种,一下子多这么多人,怕是会不够吃。”
旁边的李大爷也附和道,语气里满是担忧:“是啊,清薇丫头,那些流民来历不明,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坏人?要是有小偷或者强盗混在里面,晚上偷鸡摸狗,甚至伤人,可就糟了,咱们村的安宁就没了。”
其他族老也纷纷点头,眼里满是顾虑——他们都是苦过来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安稳日子,实在怕再出乱子。
苏清薇理解他们的担心,耐心解释道:“祖父,李大爷,我已经跟林府丞说好了,那些流民都是官府筛查过的,每个人都有详细的籍贯记录,还找了同乡担保,没有作奸犯科的人,大家放心。”
她看着族老们的眼睛,语气坚定:“再说了,那些流民里有不少能干活的青壮年,官府也会给他们田地,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早晚能融进咱们村子。”
苏大山沉默片刻,手中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原本眼中的顾虑也随着这一动作而逐渐消散。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是啊,你说得没错,人这一辈子,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咱们前一个多月不也还是流民吗?在白云山的时候,那日子可真是苦啊,缺水又缺粮,住的还是山洞。谁能想到如今咱们不仅能住上这么崭新的青砖瓦房,还能吃上热乎的红烧肉呢?”
说到这里,苏大山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其他几位族老,只见他们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他继续说道:
“要是那时候没有人帮咱们一把,恐怕咱们现在还在白云山受苦呢,哪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啊!”
其他族老听了,也都附和着苏大山的话,脸上的顾虑渐渐被认同所取代。李大爷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清薇丫头这话说得在理,咱们可不能忘本呐!帮流民一把,其实也是在帮咱们自己啊。”
听到李大爷这么说,她暗自松了口气。百福村的村民才安定下来,只希望分过来的流民们好相处一些,不要出什么事端才好。
待苏清薇回了武院,跑马场改成的练武场那边喝声阵阵。她感觉这些“喝哈”混着拳脚砸在木桩上的闷响,倒比院外百福村的鸡鸣犬吠更让人觉得踏实。现代开了这么多年武馆,果然是有些职业病的。
她放缓了脚步,指尖勾着腰间匕首的穗子,绕到练武场东侧的老槐树下。
这几棵槐树还是前几日修缮别院时特意保留的,枝桠舒展,正好能遮住大半个场子。此刻树影里,赵武正光着膀子站在场子中央,古铜色的脊梁上滚着汗珠,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白蜡杆,正对着李大牛兄弟几个指点招式。
“李三牛!你那拳头是揉面呢?”赵武的嗓门像撞钟,一开口就把场边几个偷着歇脚的汉子吓了个激灵。
被点到名的李三牛涨红了脸,粗短的脖子梗了梗,攥紧拳头又朝木桩挥了过去。这一拳倒有了几分力气,“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木桩上的碎木屑都飘了起来。可他收拳时脚步却晃了晃,差点栽个趔趄,引得场边一阵低笑。
“笑什么笑!”赵武眼睛一瞪,扫过冯时带来的四十多个兄弟,“你们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张怀,你那马步扎得跟筛糠似的,再晃下去,能把脚下的青砖晃出坑来!”
站在队伍末尾的张怀脸一垮,苦着脸道:“赵大哥,不是俺不想扎稳,这马步也太熬人了,俺腿肚子都在转筋呢,”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瘦高个就接了话:“就是啊赵大哥,咱们以前在码头扛货,靠的是蛮力,哪练过这些讲究活儿?”
苏清薇听从槐树下走了出来,开口:“以前没练过,那现在就多练,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这都是保命的家伙儿。”
场子里的人一见她来,都停了动作,齐刷刷地朝她拱手:“苏姑娘!”连最调皮的李八牛都收了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站好——上次练武,他偷懒装病,被苏清薇拎着后颈在木桩上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到现在一想起那滋味,腿还会条件反射地发紧。
赵武见了苏清薇,也收了方才的严厉,挠了挠头道:“姑娘,不是我苛刻,是他们底子好,就是太懒。你看李大牛,昨日教他的拳,今日就能打出几分力道了。”
被夸的李大牛憨厚地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俺就是想着,多练点本事,以后能护着媳妇,也能帮咱们姑娘多分担些。”他媳妇王桂兰此刻正在五进院的菜园里种菜,方才练拳时,他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菜园的方向瞟,此刻说起媳妇,耳朵都红了。
苏清薇挑眉,:“那你可得好好管管你二弟,方才我进来时,见他偷偷往场边挪,莫不是想溜去厨房找吃的?”
李二牛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脚收了回来,梗着脖子道:“姑娘,我没有!俺就是觉得场边的草长得好,想拔几根喂院里的骡子。”这话一出,场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一直板着脸的冯时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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