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渐渐西斜,暖融融的金辉漫过庄子的青瓦白墙,将院中的梧桐叶镀上一层透亮的琥珀色,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地上晃悠,连带着沈砚辞紫袍的衣角都沾了几分柔和。他将圣旨妥帖收进侍卫捧着的锦盒,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袖摆的暗纹褶皱,那褶皱里还留着朝堂上的肃穆气息,可抬眸看向苏清薇时,语气却先一步软了下来,连带着眉眼间的凌厉都淡了几分:“还有一事,需告知二位。”
叶锦正扶着苏清薇起身,她膝头还沾着些许草屑,闻言侧过脸,目光落在沈砚辞那身一丝不苟的紫袍上——袍角的金线绣着云鹤纹样,针脚细密,一看便知是御赐之物,再想起方才他对苏清薇异于常人的熟稔,心头的疑虑又添了几分,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苏清薇则掸了掸裙摆的尘土,脊背挺得笔直,平静颔首,声音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疏离的调子:“沈大人请讲。”
“新皇登基,朝中大局初定,后日将在宫中设庆功宴,”沈砚辞的视线在苏清薇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她鬓边垂落的碎发,才极轻地发,才极轻地移开,落在远处的梧桐树梢,补充道,“宴上不仅宴请文武百官,也特召二位入宫赴宴。一来是为庆贺平叛之功,二来也是皇上念着二位久居城外,想让你们也感受些京城的热闹。皇上特意叮嘱,让我务必将这话带到,二位不必拘礼。”
苏清薇略一思忖,庆功宴是皇命,她与叶锦虽偏爱庄子的清净,却断没有抗旨的道理,遂微微躬身应道:“臣女遵命,后日定准时入宫,不负皇上美意。”语气不卑不亢,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叶锦本想替苏清薇多问一句宴上的规矩,比如该如何落座、需向哪些人行礼,却见沈砚辞已然拱手作揖,姿态恭谨却又带着几分急于告辞的意味:“既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二位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后日我会派人来接应,定不误了时辰。”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苏清薇一眼,那目光里藏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缱绻,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眼底,连脚步都比来时慢了半分,直至踏上马车,车帘落下前的最后一瞬,还朝着苏清薇立着的方向望了一眼,才示意车夫启程。
苏清薇自始至终立在原地,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目光,眼底没半分波澜。
次日辰时刚过,晨露还未散尽,庄子外便传来了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沈砚辞竟亲自驾着马车来了,车辕上垂着钴蓝色的流苏,随着车身晃动轻轻摇曳,那是只有宫中御赐车辆才有的规制,在晨雾里格外惹眼。
他从车上下来时,玄色的靴底踩碎了石阶上的露水,身后的两名侍卫各捧着一个雕花木盒,盒身以金漆描了缠枝莲纹,边角还嵌着细碎的珍珠,一看便知内里物件价值不菲。
“这是皇上特意命内务府赶制的宫装,按福清公主与安清郡主的规制所制,还有配套的首饰,一并送来给二位备着,”
沈砚辞亲自上前,将其中一个稍大的木盒递向苏清薇,指尖堪堪擦过她的手腕,那触感微凉,他似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语气却依旧沉稳如常,“公主的这套是云锦所制,上绣银线云纹,衬得人清雅;郡主的则是蜀锦,色如春水,皆为上佳料子。”
苏清薇接过木盒,只觉入手沉甸甸的,盒身的木香混着锦缎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微微欠身道谢,语气依旧保持着分寸感:“劳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清薇愧不敢当。”她的指尖只碰了木盒边缘,刻意避开了与沈砚辞的任何多余接触。
“分内之事,何谈劳烦,”沈砚辞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柔和了几分,目光掠过木盒上的缠枝莲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纹样是他特意嘱咐内务府添上的,只因曾听闻苏清薇偏爱莲荷,转而又对叶锦递去另一个木盒,语气也多了几分客气的疏朗,“郡主的这套首饰,多是冰种玉石与淡水珍珠,配色更显清雅,想来会合你心意。”
叶锦接过木盒,谢过之后,无意间瞥见沈砚辞身后的侍卫正低眉垂眼,嘴角似有若无地动了动,像是在憋笑,心头顿时了然——怕这首饰的心思,未必全是皇上的。
那侍卫心里正嘀咕:皇上明明只赏了两套宫装,这满盒的珍珠宝石,哪一件不是公子亲自去珍宝阁挑的?
尤其是公主那支赤金点翠夜明珠步摇,公子前前后后跑了三趟珍宝阁,挑了十几支步摇才定下这一支,就怕花色太艳压了公主的气质,又怕料子不够好委屈了她。
沈砚辞似是察觉到叶锦的目光,耳根微不可查地泛红,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寂静,又细细叮嘱了两句入宫需注意的礼节:“明日皇宫会派嬷嬷等人来指点两位一些宫中礼仪,公主和郡主尽力学就好,凡事有皇上撑着,不用太过为难。入宫后切记莫随意走动,宴上若有宗亲敬酒,公主能推便推,也不必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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