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薇随手将空了的姜瓷碗递予身旁的小宫女,又拢了拢藕荷色宫装的衣襟,转头对身侧人温声道:“叶锦,你留在此处陪着苏姑娘吧,莫要乱跑。”
叶锦闻言颔首应声:“你去你的,放心吧。”
苏清薇,未再多说,转身跟着张嬷嬷踏出暖阁。缓步走着,心底暗自思忖——长公主周月瑶素来深居简出,极少过问宫中琐事,今日这般特意相邀,绝非仅仅是为了谢她救了苏雨柔和吴景元那般简单。沈砚辞是长公主唯一的子嗣,也是朝中最受器重的臣子,这对母子,从来都是深宫之中最难揣测的存在。
到了一处二楼,小阁中熏着一味清苦的松萝香,与暖阁的安神香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缱绻,多了几分疏离端庄。
长公主周月瑶端坐于上首的梨花木软榻上,身着绛紫色织金褙子,鬓边仅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眉眼间与沈砚辞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婉与威仪。
“薇薇来了,快坐。”周月瑶见她进来,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并无半分皇室长辈的架子。
苏清薇依礼屈膝行礼:“见过长公主。”
“免礼。”周月瑶抬手示意,命宫女端来一杯热茶,“今日多亏了你,不然雨柔那孩子,怕是要在御花园的湖里遭了大罪。”
“长公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苏清薇落座于下首的软凳上,指尖捧着温热的茶盏,姿态从容不迫。
接下来的闲谈,果然如张嬷嬷所言,全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周月瑶和苏清薇两人絮絮说着江南的烟雨蒙蒙,说着江南的乌篷船、碧螺春。
周月瑶语气里满是向往:“我自小长在深宫,从未踏出过京城一步,久闻江南水乡风光绝好,日后若是有机会,倒真想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那‘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景致。”
苏清薇闻言缓缓颔首:“江南确是好去处,待日后天下愈发安稳,长公主倒是不妨抽空一游。”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未有半句提及沈砚辞,亦未有半句触及今日落水之事的蹊跷。苏清薇心中只静静陪着应答,对这位长公主越发尊敬。
这般闲谈不过半刻钟,殿外忽然传来宫女的通传声:“启禀长公主,皇后娘娘驾临,小宴要开始了。”
周月瑶随即含笑起身:“清薇,咱们一同过去吧。”沈月瑶请苏清薇前来也并不是要敲打或者给沈砚辞说情,儿子放在心上的人,多接触接触总是好的。
“遵长公主之命。”
凝芳殿坐落于御花园深处,是专门用来举办小型家宴的宫殿,殿外繁花环绕,殿内灯火通明。此时殿内早已宾客齐聚,男左女右分席而坐,丝竹之声浅淡悠扬,倒透着几分难得的闲适。
苏清薇随长公主踏入殿内,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殿中众人。左侧男席之上,吴景元端坐其中,身旁坐着一位身着藏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眉眼俊朗,神色沉稳内敛——便是好久未见的吴景谦。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吴景谦抬眸看来,目光温润,隔着人群远远对着她颔首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苏清薇亦微微颔首回应,神色依旧清淡。除此之外,周景元亦在席中,前不久他刚刚被调入京中任职,只见他微垂着头,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右侧女席之上,苏雨柔早已端坐于此,依旧是那身月白襦裙,脸色较之前好了些许,只是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怯懦。
见苏清薇进来,她连忙起身,目光里满是感激与恭敬。叶锦亦已落座,一身锦裙在一众素雅衣饰中格外惹眼,见她进来,当即挑眉递了个眼神,无声示意着宴上的暗流。
皇后端坐于上首,身着明黄色织金凤纹褙子,容颜雍容,目光威严,见周月瑶和苏清薇进来,连忙笑着招手:“姑母,福清公主,可算等到你们了,快些入席。”苏清薇福身一礼之后便坐到了叶锦的身边。
待长公主落座,皇后的目光缓缓落下,最终定格在苏雨柔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今日御花园之事,我已然听闻了,雨柔丫头,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失足落入湖中?”
此言一出,殿内的丝竹之声悄然低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苏雨柔。
苏雨柔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锦帕攥得愈发紧实,指尖泛白,眼眶瞬间又红了。她缓缓起身,屈膝福了福身,声音细弱却坚定:“回皇后娘娘,是民女自己不小心,脚下一滑才落入湖中,与旁人无关,劳娘娘挂心了。”
殿内众人皆是人精,如何看不出她话语里的躲闪与委屈,叶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几分了然,却也知晓深宫规矩,未敢多言——能在御花园动手推人,又能让苏雨柔这般敢怒不敢言的,绝非寻常宫人。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并未深究。她知晓深宫之中的弯弯绕绕,既然苏雨柔不愿多说,她再多问,反倒落得个咄咄逼人的名声,左右不过待宴会结束之后再小惩大诫,她这皇后椅子还没有做热乎,正好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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