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的黑暗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破了。
这光……是从哪来的?
不是裂帛的脆响,是更轻的、像晨露坠在草叶上的微声。
紧接着,一道光就涌了出来——不是寻常的亮,是带着细碎银辉的流,像被揉碎的星子突然挣脱了夜的束缚,斜斜地划过眼睫。
那光漫开来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亮得发颤,连瞳孔里沉了许久的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洗涤得干干净净。
像水又像雾……怎么会这么熟悉?
等那点光慢慢沉下去,我才看清眼前的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
把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是片没有尽头的灰。不是单一的灰,是褪尽血色的苍白混着沉如墨的暗,像被雨水泡烂的旧照片,连空气都带着潮湿的钝重,吸进肺里都觉得发闷。
而脚边……我低头时,胃里猛地一缩。
是尸山。
一座接一座,堆得快要触到灰蒙蒙的天。每一张脸都和我一模一样——有的眉头还蹙着,像是死前还在想什么急事;有的嘴角挂着点笑,或许是最后见到了想见的人;有的胸口插着锈蚀的齿轮,齿尖还沾着暗红的血;有的指尖凝着霜花,睫毛上还挂着极寒荒原的冰碴。
这么多……原来我死过这么多次。
本来对于时间线轮回自己遭遇了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看到这么多尸体。
这死法够凑齐一本书了,名字就叫《神奇死法在哪里》,过了这店就没有书卖了。
我盯着最近的那具“我”,她喉咙里卡着半块碎玻璃,是最初时间线的我。
为了护着阿雾从坍塌的楼房逃出来时被扎的。
那些“我”的眼睛像蒙着层灰,却又像在无声地问:这次,你能留住她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留住她。
但是我知道,在许多的时间线中,我和梦雾使轮回交替死,有好几次是共同取得胜利,没过多久就嗝屁了。
让我想想。
哦,最多活到28岁。
就在这时,手腕突然一热。
嗯?什么东西?
低头看,是条红线。不知何时缠上了指尖,不是线的硬挺,倒像活物的触须,带着微不可察的震颤,红得极艳,像从无数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在这片灰调里格外刺目。线的另一头飘向远处,越拉越长,最后在灰雾里牵出一个影子。
是她!
那影子很模糊,像隔着层磨砂的玻璃。能看出是个纤细的轮廓,衣袂在灰雾里轻轻飘,像浸在水里的绢,每一次晃动都带起细碎的光尘。
我看不清她的脸,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是阿雾。
是代表我执念的阿雾
一定是她!除了她,谁会用红线牵我?
(还有月老)
我几乎是立刻就迈开了腿。鞋底碾过地上的碎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那些“我”的眼睛似乎都在看着我,有的睁着,有的闭着,睫毛上的霜花在刚才那道银白的余光里闪。
别挡着我!
我不管不顾地往前跑,红线在手里忽松忽紧,像她在前面轻轻拽着我。
“阿雾!”我喊她,声音在灰色的空间里撞出回声,空落落的,“等等我!”
跑快点!再快点!可她总在前面。明明看着只有几步远,我拼命伸长胳膊,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微凉的雾。
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都差一点……
风里卷着碎响,像谁在哼一句没唱完的歌,我恍惚听见:“请不要带我走,留盏灯在路口……”
喉咙发紧,12岁的嗓子还带着没褪尽的清亮,却被511条记忆压得发哑。我对着雾里的影子喊:“阿雾,别走啊……这路太黑了,我怕找不着你……”
她的影子时浓时淡,有时看得清她抬手的动作,像在招呼我快点;有时又淡得快要散了,只剩红线还在执拗地颤。
别散!阿雾你别散!
我跑得更快了,肺里像塞了团火,喉咙又干又疼。那些尸山在两侧飞快地后退,有的“我”脖子上还挂着半块碎掉的玉佩——那是阿雾在第12条时间线送我的,说能挡灾。
红线突然绷紧,勒得我手腕发疼。前面的影子停了一下,像是在等我。
她在等我!
我喘着气追上去,眼看就要看清她的脸了——那双眼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总盛着点笑?
“阿雾……”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等等我啊……”
这次别再走了,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为什么每一次轮回我身边的伙伴,都会死在我的面前。
风里似乎飘来一声极轻的回音,刚要抓住,就散了。
“阿雾?!”
“请不要带我走,让我牵住你的手……”那歌声又冒出来,混着我的喘息,像根细线缠在红线上,“哪怕只有一秒,也算拥有……”
红线勒得更紧了,像有根细针顺着腕骨往肉里钻,疼得我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碎石子嵌进裤料,隔着布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就像第76条时间线,我在冰封的湖面上摔断腿时,阿雾蹲下来给我裹绷带的手,也是这么凉,却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