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柳州城，一天比一天冷，也许前一天还能感受到暖意，而下一刻钟便会觉得，寒意泠泠。
炊烟一袭翠绿色的素绒绣花袄，领口是白绒绒的雪狐毛，头上梳了垂挂髻，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单单用了一缕青色的流苏点缀，耳边则是坠了一颗小巧圆润的珍珠。
她未施粉黛，双颊冻的微微有些泛红，艳若桃李，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嘴角擒了一抹笑。
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未长开，样貌却明丽到，有股逼破旁人的气势。
炊烟跟在阿如身后，她蹦蹦跳跳的，只单单的瞧去，便以为仅仅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
阿如缓缓瞥了她一眼，有点儿愣神，她一直觉得，炊烟长得像一个人，但是却始终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像谁。
而此前，幕老夫人也有意无意的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她不以为然，可事后想想，还真如幕老夫人所说的。
炊烟很是眼熟。
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眼熟了。
再后来，她们也便以为，定是在哪里瞧过她罢了。
于是也便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炊烟，”阿如唤道。
女孩子疑惑的看向她：“恩？怎么了，阿如姐姐。”
女孩子声音糯糯的，软绵绵的砸在阿如的心间。
阿如嗫嚅了半宿，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家里是不是除了你，还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藏在袖中的手稍稍僵硬了一下，眼中风快的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炊烟觉得自己的嘴角跟着手掌一起，僵住了。
失态的表现，不过只有一秒钟罢了，她蓦地扬起笑脸，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笑道：“阿如姐姐说什么呢？我自幼便被城北刘壮拐去，小时的事大抵是记不大全了，隐约记得父母已不在人世，行乞之时被那混蛋拐了去。”
“若是父母那事与记忆有所出入，那么，他们后来到底是有没有再去哪里领养或者，生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些我也是不知道的。”
她这话说的密不透风，将前后两种后果都讲了出来，又用年纪小作为借口，就算是以后幕老夫人真的查出了什么，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清楚楚，撇的干干净净了，也不可能还会说她些什么。
顶多是不会再重用她，将她作为一颗弃子，放在幕府里，也不可能会杀她的，到那日真的事迹败露之时，她再寻个机会，出了这个地方，远走高飞了便是。
炊烟的算盘打的精细，阿如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从她较为悲伤的语气中听到了无奈。
她有些许的歉意，或许她并不该问出这个话题，以至于在人家的伤口上再次扎上这么一刀。
“炊烟，我……”
阿如刚想开口，向炊烟道歉，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炊烟无所谓的的耸耸肩，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的阿如姐姐，不论之前受了多少苦，有多难受，但是最后还是遇到了你与老夫人不是吗?如果不是爱如姐姐将我带回来，也许说不定今年冬天，我或许就没能熬的过去也不一定呢。”
说着，炊烟跳到阿如面前，展开双臂，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继续道：“阿如姐姐，你看，如果不是你跟老夫人，我又怎么可能会穿上这么好的衣衫呢?”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定不相忘，也会好好报答的。”
她一定会连同家里死在幕府的那一位恩情，好好的，报答她们的。
阿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不要的你的报答，你只要记着老夫人的恩情，别攀了不该有的心思就行了。”
炊烟勾了勾唇：“阿如姐姐，我自是有分寸的。”
“那就好，”阿如点点头，继续领着她向前走着，“下次在老夫人面前，姿态放低一点，别想昨儿个那般没头没脑的顶撞与她，还好老夫人没跟你计较，不然的话，我都难保与你。”
炊烟歪着脑袋扑倒阿如的身边，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如姐姐，老夫人才不会舍得打我呢，我这么聪明可爱。”
阿如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你呀。”
炊烟蹭蹭她的手臂，嘿嘿一下，而后安静的听着阿如跟她讲述沈冰诺的事情，从她入府到如今，发生的各种事情。
她又言简意赅的讲了一下各个院中主人们的忌讳之地。
炊烟用心的听着，心中细细的记下来阿如说的所有的事情，等到阿如讲完后，才道：“阿如姐姐，那大太太脾气怎么样?我怕她会打我，就跟二……二太太一样。”
说后句的时候，她顿了顿，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的时候，才敢说出口来。
她在幕府的日子，虽然不算长的，但是丫鬟们在背后嚼的赵清雅的舌根可是不少的，大致就是那么几句。
二太太好凶。
今日二太太又惩罚了谁。
二太太的丫鬟又来找她们哭诉了。
因此，炊烟虽未与她们一同讨论赵清雅如何如何，但从她们的话语中，便不难猜出。
这个二太太--赵清雅，脾气不好，喜欢殴打下人，时常洋洋得意的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这些下人们，全都是贱命一条。
而实则，赵清雅这人，愚蠢，俗气，活着像个笑话一样，每每做的事情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听到炊烟问起沈冰诺，阿如原本满是笑意的脸色收了收，嘴巴里嗤了一声。
她这动作一做出来，炊烟心中瞬间便有了数，看来这个大太太并不是那么招惹待见，即使是顶着幕府大太太的头衔。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阿如道：“不过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被家里的父母拿来抵债的玩意，老夫人能容得下她也是老夫人心善，什么东西，就她也敢像二太太那般放肆?真当这幕府没有人?”
“她若是干无法无天，早就死几百次了都，所以怎敢跟二太太似的，那样的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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