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嫚,我找到你了!”
何小嫚渐渐从记忆的深渊中爬出来,她睁大了黑眼睛,漩涡一样的瞳子隔着厚厚的水雾用力的看着眼前温柔而又凶狠的男人,似乎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到一丝丝储存在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但她并没有想起来……
“我……我想不起来你了……哇……”
何小嫚嚎啕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哪怕六岁那年,因为偷听继父和漂亮妈妈的床角,在春寒料峭中站在冰冷的地上被他像审特务一样审,她也没掉过一滴泪。
可是,她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就有可能没有爸爸的嘱托,没有爸爸遗留下来的爱,她还是那个遭到整个世界嫌弃的拖油瓶……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摁在她头上,另一只大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走了她脸上的泪痕,便听对面的铁塔轻笑道:
“我叫李奎勇,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我只见过你一次,哪个四岁的小女孩能把所有见过一次的人都记住呢?”
何小嫚抽泣道:
“可是,可是你不一样的……”
李奎勇叹息道:
“是啊,我不一样,我还得好好照顾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呢,是不是?”
何小嫚渐渐止住哭声,羞赧的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奎勇笑道:
“但我是这个意思!”
转过身,玩味的看着周围的才子佳人,厉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何小嫚是我妹妹,比亲妹妹还要亲的妹妹!我李奎勇就算不是作训科长,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妹妹……”
“哟,刚来就在这吓唬小孩子啦?”
柔媚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秦岭身上还穿着练功服,浮凸有致的身段一览无余,由上往下,精致的锁骨,圆润白皙的双肩,丰腴的饱满,再往下是骤然收束的纤腰,紧致修长的双腿……
李奎勇清晰的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这让他有点儿生气。
这帮鳖孙,就这点儿定力,还跳个屁的舞?
一跳,不都给支住了?
秦岭袅袅娜娜走了过来,当她从郝淑雯身边经过时,那个在一秒钟之前还是全场焦点的荷尔蒙女神,立即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丰腴女兵。
同样是聊斋,秦岭是千年的妖精,郝淑雯还留着尾巴呢……
“看你,把妹妹都吓哭了!”
仪态万方的瞟了李奎勇一眼,便一扭腰坐到何小嫚身边,随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白手帕,捧着她的小脸,轻轻拭去上面的水渍。
那认真的小模样儿,就像在擦一尊北宋的玉观音。
何小嫚的腰身挺的笔直,她完全不知所措,这个平日里冷得像冰山一样的女教员,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这么温柔了?
错愕的表情同样出现在刘峰等人脸上,秦岭抬起头冷冰冰的说:
“看什么看,不用练功了?”
才子佳人们如蒙大赦,一个个掐着脚尖逃离,破旧的木地板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刘峰还杵在那儿,摸着后脑勺说:
“待会儿,我要带科长去宁政委那……”
秦岭偏过头,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吐出一句:
“割——吾——恩……”
刘峰点点头,溜之大吉。
李奎勇乐了:
“秦岭,他们这么怕你啊?”
秦岭娇嗔道:
“哪有,人家一向都很温柔的,不信你问妹妹!”
何小嫚慌慌张张的看了看秦岭,又求助似得看向李奎勇,她不知道该不该欺骗这个好不容易才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
李奎勇笑道:
“得嘞,那帮孙子看见你就跟鹌鹑似得,还需要问?”
见秦岭放开何小嫚,向他欺过来,忙道:
“宁政委那老头儿在不在,我这还没报道呢,要不你带我去?”
秦岭低头一看,叹了口气:
“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身,俯身在李奎勇耳边道:
“自投罗网,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风摆杨柳似的去了。
何小嫚低着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李奎勇,她觉得非常不真实,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这么好,怎么会派一个“哥哥”来拯救她?
李奎勇伸手点在她下巴上,一点一点的抬高,温言道:
“以后不许低头了,王冠会掉的!”
何小嫚一愣:
“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这个梗了。
李奎勇笑道:
“你哥哥是文工团的霸王,那你是什么,不是小公主吗?”
何小嫚害羞的想低下头去,可下巴被支住了,消瘦的面颊浮起两片嫣红。
“等你长发及腰,哥就给你买一套公主服穿着,这一头漂亮的莎发就这么像缎子一样披散在肩头,头顶上还要戴一个王冠……”
漆黑的瞳子里闪出一抹晶莹的光芒,瞬间又陷入秋水之中。
何小嫚拼命的蓄着那潭秋水,她觉得此刻是应该笑的,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下来,像珠子一样,串着夕阳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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