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镇对外出售的火药，看起来和军用火药差不多，也是黑灰色颗粒，也能点燃烧响，甚至能推动弹丸击发。但它经过精心劣化处理：硝石纯度被刻意压低，用的是粗提的土硝，木炭来源杂乱，有稻壳、秸秆甚至烂木头，而且每批都掺入不同比例的干扰物，有时是碾碎的胡椒粉，有时是草木灰，偶尔还混进贝壳粉或滑石粉，这些添加物不影响基本燃爆，却会让燃烧残渣气味怪异、成分混乱，足以让试图分析的人误入歧途。
更狡猾的是，湖心镇每次出口的火药配方都不完全一样，外人若想逆向还原“标准配方”，只会越试越糊涂。
而西北军团自用的军用火药则是另一套体系，它采用高纯度结晶硝石，通过多级淋硝和重结晶提纯、特定树种烧制的柳木炭，以及精确配比的硫磺，三者按反复试验的出的最佳例混合，再经湿法制粒、烘干、筛分，最终制成大小均匀的圆柱形颗粒，这种颗粒化火药燃烧稳定、威力集中、不易受潮，射程和精度远超粉末火药。
完整的生产工艺被列为最高机密，硝石提纯工坊设在五十一区深处，由政务院直属监管，原料进出全靠编号登记，连工人都是分段作业，有人只管洗硝，有人只管炭化，没人知道完整流程。
……
秘法会的总部，法师们的讨论还在继续。
“光在这儿猜来猜去没用，”伊诺克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不屑，“不如直接试试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厉害。”
“我也是这个意思。”道尔蒂点头。
一行人走出议事厅，来到总部后院的空地上，夜风微凉，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侍从们很快在三十码外的地方摆好一副精钢打造的全身板甲，那是伽贝拉近卫军高级军官穿的顶级铠甲，表面抛得锃亮，普通弩箭在五十步内都射不穿。
道尔蒂亲自上手，他从缴获的火枪旁边拿起一个小皮袋，倒出一点黑火药，又挑了颗圆滚滚的铅弹，这些步骤都是他从麦克唐纳元帅的战报里看到的：“先装火药，再塞铅弹，用通条使劲捣实，不能留空。”
他把火药倒进枪管，塞入铅弹，然后拿起一根细长的铁条——通条——用力往下压了好几下，直到确认里面压得严严实实。接着，他又往枪管侧面的小药池里撒了一小撮黑粉，作为引火用。
准备好后，他把枪交给一名侍从，让他双手握紧，对准远处的板甲，自己和所有法师退到十步开外，神情谨慎。
“小心点。”玛丽安娜低声提醒了一句，她知道这玩意儿的危险性。
道尔蒂没说话，只抬手一挥，一缕幽蓝色的小火苗从他指尖飘出，轻飘飘地落在火枪尾部的药池上。
“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响、都要猛。枪口喷出一大团白烟，火光一闪就灭了。那名侍从被后坐力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没人顾得上侍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副板甲。
月光下，那套原本完好无损的精钢铠甲，胸口正中央赫然多了一个边缘卷曲的圆洞。更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是，竟然连背后的背甲也被打穿了！前后两个洞几乎在一条线上，边缘焦黑，铅弹显然直接贯穿了整副铠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见。
有人站着没动，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人低声喃喃：“可怕……太可怕了。”
“那些奥尔多的凡人怎么能造出这么歹毒的东西？”赫尔加声音发紧，“这哪是武器，分明是死神的哨子。”
格里姆·加文却大着胆子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支火枪的枪管，他能感觉到还有点温热。他闭上眼，掌心贴着金属，试图感应一丝魔力流动，符文回路、元素残留、契约印记……这都是施法者们所熟悉的痕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睁开眼，又用手指仔细摩挲枪身每一寸，甚至凑近嗅了嗅，还是没发现任何魔法存在的证据。这支刚刚一枪打穿精钢铠甲的武器，冰冷、沉默、毫无灵性，的的确确就是一把被匠人敲打成型的普通铁器。
其他人也陆续围上来，轮流试探，伊诺克用死灵感知扫过，维兰用预言之眼凝视，连卡洛儿都悄悄释放了一道探知幻术——结果全都一样。
没有附魔。
没有咒印。
没有能量核心。
甚至连最基础的炼金法术催化层都没有。
这支枪彻彻底底地和魔法没有任何关系。
“真是凡人做的？”杜克·梅森声音干涩，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没人回答他，夜风吹过院子，卷起地上的硝烟残味，法师们站在那支静静躺在石台上的火枪前，第一次感到一种陌生的无力，这是自他们在伽贝拉站稳脚跟后已经许久未尝过的。
众人重新回到议事厅，气氛比之前沉闷得多，没人再高谈阔论，连一向傲慢的伊诺克也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道尔蒂坐回主位，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缓缓开口：“刚才那支火枪，只是奥尔多人武器中最基础的一种。”
他略一停顿，声音低沉下来：“他们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叫作‘火炮’。”
“火炮？”卡洛儿轻声重复，又是一个陌生的词。
“可以理解为……放大版的火枪。”道尔蒂说，“同样是用那种黑色粉末点燃后产生爆燃，把金属弹丸推出去。但炮管更粗、更长，装药更多，射程远得多——据说能打到一里地之外，注意，这个距离比我们的雷锤还要远！”
他的语气变得更凝重：“有些炮弹和我们的‘雷锤’所发射的爆裂火球类似，落地后会炸开。但不一样的是，它不是靠喷出火焰烧人，而是靠弹壳炸裂后飞溅的铁片杀人。那些碎片又快又密，一片就能削断胳膊，十步之内几乎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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