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深说她知道,罗寄岚心里也就安了。
他隐隐高兴着,若是不上心,哪会记挂着人的生辰。
罗寄岚想问傅春深之后他该如何做,可傅春深见两人已经聊开,直接道:“明早我须得出一趟门,你也得上值,快些睡吧。”
傅春深叫外面守夜的人将灯熄了,守夜的粉晴应声,傅春深侧过身,阖上了双眼。
罗寄岚却觉得一阵怅然,往日里她都是事事叮嘱,为何如今感觉越来越疏远了。
罗寄岚躺下,踌躇问道:“深姐姐,你明日要去哪里?”
这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傅春深道:“之前不是说过我娘给我留了一个胭脂铺子吗?我新做了盒胭脂,想送去看看。”
罗寄岚回忆着傅春深的话,她之前确实如此说过,就是买石榴酒的时候。
这些日子她早起采什么花,想必也是为此。
但他当时没有细问,现下却生出好奇道:“深姐姐,你是缺钱了吗?为何还要自己做胭脂卖?”
傅春深困倦着说:“不缺钱就不能卖了吗?我在家中闲来无事,做点胭脂打发打发时间。”
其实傅春深是觉得万事总得留一条后路,万一哪天侯府不行了或者罗寄岚不仁不义弃了她,她也有个吃饭的地方。
但这种想法,就不必跟罗寄岚说了,说了,他怕是要大发雷霆。
打发打发时间,罗寄岚这个倒是能理解。妇人不像男人能经常出去消遣,久居在院子里,是得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那我明日去接你吧。”罗寄岚建议道。
傅春深却不以为意:“你明日要当值,哪里有空接我?等你下值后,我也已经回来了。”
罗寄岚继续道:“那就让蒲语去接你?蒲语从前跟着我也与师父学过两招,他能替我保护你。”
傅春深拒绝道:“朗朗乾坤的,何需要人保护?况且府里有护卫,你要是担心,我就带上两个,蒲语还是跟着你吧。”
罗寄岚急迫的一番好意,但傅春深怎么都不肯接受。
他喃喃道:“深姐姐,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没用?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傅春深拿着被子盖住头,冷酷道:“你想太多了。”
“早点睡,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罗寄岚看着旁边缩着的一团,疑惑心道,是他想太多了吗?
带着满心的纠结,罗寄岚才闭上了双眼。
感受到身边的熟睡,傅春深从被子里钻出来透气,鼻尖上渗出薄薄的汗珠。
月光遮不住,毕竟窗纸薄。
傅春深盯着床顶发呆,轻而软的烟罗帐,蒙上一层淡淡的蓝,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欲擒故纵,也是一种勾人肚肠的手段。
只是傅春深的心里夹杂淡淡的愧疚,像蚕织茧一样,将她的心裹住。
罗寄岚拿他的真心实意来对她的虚情假意,明明是她赢了一筹,却总是哪里不安稳。
*
之前傅春深晨起出去,是为了摘新鲜的紫茉莉与紫茉莉上的花露。阳光将起未起时,那花和露才是正好。
采的时候,花与露分离,一边是鲜花,一边是露水。
露水小心装瓶,花朵捣碎拧汁,再按照书上看到的古法,将二者放在小火上蒸成,兑上香料,做成花露胭脂。
这样做出来的紫茉莉花露胭脂,轻白红香,敷在面上十分匀净轻薄,且有润泽肌肤之效果。
傅春深带着自己做好的胭脂去往翠晚居,榴娘见了这盒用螺钿漆器装的八九小盒,感叹说:“这小小的胭脂能做成这么些,你可是下了狠工夫。”
榴娘揭开漆器盒子上的小盘扣,先闻了闻,然后用指头轻轻点了点,看看成色,确实是上品的好胭脂。
但这样品质的胭脂,无论是翠晚居还是撷芳坊都能做出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同,榴娘问傅春深道:“窈窈,你这胭脂里混的是什么香料?闻起来如此清新幽静。”
傅春深也不藏私,道:“是我改过的伴月香,味道相近,但更幽淡,留香也更久。”
沉檀、苏合、鸡舌、豆蔻、白茅,傅春深还试了试,混了一点零陵进去。伴月香注重制香人的炮制与和合,不同人配出来的也不同。
榴娘再闻,确是伴月香,香气幽静峭冷,隽永放逸,一般熏在书房里或者会客人用。如今用在胭脂上,有着别样的反差和相合。
榴娘收了这胭脂,问傅春深道:“不知窈窈预备取个什么名字?”
傅春深笑了笑,指着盒子道:“伴月香原是得名于徐公每遇月夜,坐于中庭,焚香一炷,澄心伴月。可一人一月,对影三人,难免孤寂,索性取的俗一点,叫‘红袖添香’吧。”
红袖添香,胭脂是“红袖”,添了一份改良的伴月香,确是很合衬。
榴娘一听,大笑不止,她看着傅春深道:“好一个红袖添香,这一售出去,不知道要成全多少佳话。”
世上买东西有两个用处,一个是给自己,一个是给别人。
女子买胭脂是为了自己用,而男子买胭脂,那就只有赠佳人了。
“就是听着有些轻浮,怕是会遭些非议。”确定了名字后,榴娘有些担心道。
红袖添香夜读书,是文人墨客的佳话,但对于闺阁女子来说,好像显得有点儿不正经。
“噱头罢了,”傅春深道,“能将人引过来,才是最正经的。”
“况且,翠晚居又不是只有这一款胭脂。”傅春深对着榴娘眨眨眼睛,“不买红袖添香,还有其他胭脂,就如榴姨架子上摆着的芳菲浓。”
榴娘明白傅春深的意思,如今京中的胭脂铺是撷芳坊独占鳌头,许多制胭脂的都愿意往那边去,制胭脂的都往那里去了,买胭脂的肯定也去那里。
其他的铺子想要活下去,那也只能出点新意了。
令芙的姑娘瞧着比令芙聪明,也比她会做生意。榴娘颇感欣慰。
这个世道,还是聪明人过得好,不像令芙一个烂好心的笨人,早早地离世了。
傅春深看到榴娘低落的神色,问道:“榴姨是又想起我娘了?”
榴娘对傅春深歉意笑笑:“老了就喜欢想起从前,昨晚做梦,梦到你娘那时救我的时候了,她当时那装作凶狠的模样,可真是喜人。”
看到榴娘怀念母亲的神色,傅春深正了正神情,问道:“榴姨,你知道雍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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