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向着女儿下跪,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罗姝拽着元太太起来,她的脚下却在地里生了根,说罗姝不答应她便不起。
但罗姝比元太太想得更冷心肠,她撒过手,在一旁圆椅坐下,冷道:“娘愿意跪我,是想折我的寿。但娘这一跪又是为了哥哥,那肯定要折哥哥一半的寿。”
罗姝说的话太不近人情,将元太太的膝盖都冷得颤了两下,她抹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伤心地呼喊道:“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如此刻薄!”
罗姝别过头去,不想理睬元太太的一腔苦衷。
元太太正愁如何才能说动这石头做的女儿,跟在罗显旁边的小厮,忙抬着罗显慌慌张张地回来。
之前罗显还有在府里坐轿子的闲心,如今坐的却是人轿子,四个人提着他的手脚将他送到了正厅。
他如今伤了手脚,还被人踹得胸闷气短,脸肿得像个刚烧好的猪头,哎呀哎呀地直叫唤。两条腿往前伸着,仿佛就等着魂归西天似的。
抬人回来的一个小厮跪着,忙跟元太太汇报今日的事情。说罗显今日去给芸芸租的宅子,进那条巷口时,被人套了麻袋掳了去,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后,丢在了大街上。
元太太看着儿子身上的伤痕,听着下人的回禀,心疼愤怒得唔唔说不出话。还是罗姝开了口,立即叫人去把大夫找来。
过了一阵,元太太才痛喊出声:“啊呀,我的儿啊!你怎么遭了这么大的孽啊!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动的手,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罗显咳嗽闷声道:“娘!娘!……你别摇我了!我痛呢!骨头要裂了!”
元太太慌乱无措地将手收回来,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元太太简直恨不得替罗显受这份苦。
躺在地上,罗显青青紫紫一张脸,呲牙咧嘴道:“肯定……肯定是商禾那几个兄弟干的,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人敢打我们武安侯府的人!娘!……娘!你要替我报仇啊!”
元太太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权衡利弊,看到罗显变成这样,她连连应声道:“好!好!娘帮你报仇!”
罗姝本来还想对罗显表达两句关心,但看母亲为了哥哥又开始糊涂,她的话也收了回去。
她复杂地看着底下伤到丑陋的一张男人脸,觉得又是恶心又是叹息。
说起来,罗显对她这妹妹还算不错的。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达不到像商家那群兄弟对于前嫂子那么宠爱的地步。
罗显对妹妹的好,就像是养了一个小宠的好,高兴时给她买首饰买衣服,不高兴时就将她忘到一边去。
加上元太太总是偏心,罗姝便总是心里不平,很少对罗显有好脸色。
母子两个在心底已经将商家定了罪,用尽能用上的所有词汇尽力辱骂。闹过一阵后,大夫终于到了,罗显被抬回房里去,由大夫诊治。
在元太太跟过去以后,她对罗姝说:“姝儿,你哥哥都成了这样子,你还不肯帮他吗?”
罗姝苦笑道:“娘,我说过了,罗寄岚不会同情哥哥的!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事实就是如此,但元太太听不进去,她只觉得女儿狠心,她的心肝或许是铁打的,火烧不尽雨淋不湿。
于是元太太也狠下心肠,威胁道:“姝儿,我也说过多回了,你哥哥在朝堂上的得失关系你的婚事,若你哥哥垮了,你还想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女子啊,就是容易被婚嫁之事威胁到。罗姝脸色微变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用我的婚事拿捏我,要给哥哥出头?!”
元太太并没有回答,她匆匆要去看罗显,没耐心和罗姝再说话。
罗姝红着眼眶,一脸倔强地望着元太太离开的身影,外头伺候她的丫鬟快步进来,小心对罗姝道:“小姐,太太是您的母亲……您又何必一直与她对着干!”
是啊,她的母亲,她一心只为哥哥的好母亲。
罗姝将所有心绪摁了下来,她去了大房,去找与她平日里说得上话的枕荷枕雁,请她们与自己一起去恭贺罗寄岚的生辰安康。
罗姝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再费些工夫劝说她们,但不料,枕荷枕雁听她那么一说,立即异口同声道:“那姝儿你准备的什么贺礼?”
贺礼?罗姝刚刚就在罗显房里随意找了一方砚台,用来做贺礼。
罗枕荷与罗枕雁互相对视一眼,又立即分开,说自己知道了。
两个姐妹从前走到哪里可都是手挽着手,可如今是生怕谁挨着谁。罗姝由于对元太太的失望正烦心着,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人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大房那边也没想到罗寄岚真的只要动动嘴皮,江世子就能帮罗颂安在圣上面前开了口。
原计划要送上门的女眷,并没有派上用场。罗颂安是歇了一口气,但徐姚纨并没有轻易放弃,她私下里对玉姨娘已经说过:“世子身边,还是得有侯府的人在。”
两个姐妹都觉得自己担着重任,一直都想找罗寄岚说说话。
可是前些日子罗寄岚和傅春深不声不响地就去了松日山游玩,根本没找着机会,同她们的寄岚从兄说,要他带着她们去认识认识雍王世子。
其实今日,假若罗姝不找她们来,她们自个儿也会去祝寿。
三个人各带着自己的东西,朝着茂林院去,而在路上恰巧又遇到了罗枕月。
罗枕月在花园里遥望着那已经凋谢的残荷,手中提着字画,见她们三个聚在一处,便问了句:“姐姐们往何处去?”
她们说去茂林院,罗枕月惊喜道:“姐姐们也是为寄岚哥哥送寿礼去的?”
罗枕月算是在府中与罗寄岚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姊妹,她今日本是要去的,但又思量着她一个人去,又有些尴尬。
尤其想到要面对傅春深,罗枕月就觉得不自在,因为她感觉自己和这位从嫂合不来。
而正好她们几个来了,罗枕月也算是有了几个伴。
但罗枕月向来不太会说话,她感叹道:“我还以为今日就只有我会去,原是我孤陋寡闻,竟不知三位姐姐什么时候也与寄岚哥哥有了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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