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狐疑地走进堂屋,看到赵家娘子一人坐在桌旁,连灯都没点。
于是赵江就发火了,大声吼她这是做什么呢,不知道爷俩回来了啊,又不递水又不摆饭的。
赵家娘子闷坐归闷坐,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主人,被丈夫一吼,也就忙站起来去点上灯,打水,摆饭了。
赵江和赵三郎狼吞虎咽吃了一会儿,才发现赵家娘子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拿,赵江就问她怎么不吃。
赵家娘子说自己吃不下去。
赵江自然要问她为何吃不下去,赵家娘子便说隔壁喜家大鱼大肉,她想不通为何他们这样的外来户还比赵家吃得好。她把自己下晌过去喜家,见到和听到的事情都对赵江和赵三郎父子说了,还说刘氏哄骗自己,说要请谢家人吃饭才炖鱼的,最后呢,还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吃。
“你这好吃的婆姨,你也不想一想,这杨柳镇上谁家炖鱼吃要给串门儿的邻人也来上一碗?我问你,换了你,你舍得么?人家不过日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得着么?”赵江拿筷子遥遥点着赵家娘子的头教训她。
赵家娘子被丈夫训了,并不敢分辩,转而对着赵三郎发气:“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你去拦了那喜二郎钓鱼,他没钓成就走了么?怎的他家今日竟然炖鱼吃?”
顺娘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是从一千年以后的人的思维考虑问题,那就是想到嫂子才十九岁,还那么年轻,她也是需要人陪的,不应该只为儿女活着,所以才说出来了改嫁的话。尽管在此时的宋代,朱熹那个提倡理学的伪君子还没有出生,妇人们改嫁并不是大不得了的事情,但是由自己这个小姑子说来,就显得自己嫌弃她跟两个孩子拖累自己一样。
“嫂嫂,我,我真是觉着你素日劳累,况且还这样年轻,若是你有改嫁的意思,我愿意帮你。”顺娘道,语气十分真诚。
“你这是在帮我么?叔叔,奴家觉着你病了起来,真是变了个人,虽然聪慧了许多,可这会儿说这些话,却有些缺心眼儿了。”齐氏嗔道。
“……”
齐氏停了停低下头幽幽地说:“奴家不觉着累,比以前在喜家庄,又是下地,又要顾着家里的孩儿,松快多了,倒是叔叔,干的都是男子的活儿,你才累,这一个家的担子都让你来担着……”
“嫂嫂不是叫我叔叔吗,既然我是喜家二郎,这个家当然由我来养。”顺娘轻松地调侃道,原本抓握住齐氏胳膊的一只手滑下去握住她放在条凳上的手,安慰似地握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多喜欢可成和慧儿,怎么会嫌弃他们是拖累,还有嫂嫂,既是你不想改嫁,那我会养嫂嫂一辈子。”
齐氏抖了一下,心头巨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顺娘,张着嘴,唇|瓣儿抖着,好半边才断续道:“叔叔……你说得都是真的么?”
顺娘笃定地点头:“是真的,字字肺腑之言,若是有一日,嫂嫂又想改嫁了,我也不会拦着,嫂嫂尽可以去。”
齐氏眼中滚下泪珠儿,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半天呜咽着说:“叔叔是大好人,可是就像娘说的,你也十七了,至多再拖两三年,也要嫁人的。”
顺娘看着齐氏落泪,映着莹莹月色,分外晶莹,她黑油油的发散披在肩头,衬得她的鹅蛋脸似乎又小了一圈,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莫名动了一下。
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的衣袖,替她拭泪,温声道:“嫂嫂,我不会嫁人的,不是说了要养着你还有可成和慧儿么。”
齐氏缩了缩头,黑夜中,她因为顺娘的这种举动而脸发烫,但顺娘看不到。
顺娘说的话是那么的甜,齐氏竟觉着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话,即便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谎言,她也觉得好听至极。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齐氏不相信。自打顺娘扮成男子样子,出门砍柴养家糊口以来,齐氏仿佛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丈夫,慢慢地,她把一颗心就放到了顺娘身上。齐氏自知自己这样很可笑,而且这种心思还很龌龊,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只要顺娘扮成男子一天,在这个家中进进出出,她就绝对不会想要改嫁,她多希望真得像顺娘说的那样,顺娘不嫁人,那她就可以一辈子哪儿都不去,就在顺娘身边,看着她,带着两个孩儿长大,已经足够……
可这真得能够成真吗?
“叔叔,只是拿话来安慰奴家罢了,叔叔的好意奴家心领了。”齐氏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角说。
顺娘告诉她自己说得是真的,她真不打算嫁人。
齐氏就问她,她不嫁,难不成还想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儿。
顺娘笑:“你看我这样,能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儿么?”
齐氏问:“难不成叔叔还想娶一个媳妇儿?”
顺娘:“说不定。”
齐氏就说那怎么行,顺娘是女子之身,尽管扮作男子,可要真娶了媳妇儿,那就是欺骗人家小娘子,被揭穿了,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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