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问句,实际上就是命令了。
徐阶上前一步,说:“这位小哥,不妨前头带路。”
此人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迅速点头,“好的,那诸位便随我来。”
路上朱厚照就开始打听,“小哥,我们是北方来的,不了解南方的情形。敢问,如今一亩地能得棉花多少斤?”
明代时,也有斤的概念,一斤大约是后世的1.2斤左右。
此人回答,“贵客初来不知,我们这里地肥,每亩都可种棉花三千株,可得棉花350到500斤。”
“竟有150斤的区别?”
“这不算大,种地本就是靠天吃饭。”
朱厚照心中记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抵御风险能力差,好的时候很好,差的时候那是没有底线的。
“足够养活一家吗?”
他没有直接问多少钱一斤,因为他们这个身份,再笨的人也知道往高报价。
“若是一切顺利,则完全足够,甚至还有富余。”这个实诚汉子面色不错,不是那种忍饥挨饿的,大冷的天也穿着厚实衣裳,就让人放心很多。
王守仁解释了一句,“所谓顺利,主要是两条,一是风调雨顺、二是足价出货。缺了一个都不行。”
“这位老爷是懂的。最初那几年,棉花行情好,好些人种了就有高价,后来人人模仿时价格却低了,这才意识到还不如种粮食实在。至少种粮食只需要风调雨顺。”
王守仁又解释:“所以江南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种棉花,一波起潮,一波落潮,就是这样波动。”
这就是朱厚照总是强调产业的原因。
商业社会就是这样,需求不能断。所以这样的国家对外发动战争是必然的,因为需要控制市场。
对于商业国家来说,你不和我做生意,就是相当于要我的命,这虽不是侵略,但和侵略的结果是一样。
朱厚照难得出宫一次,所以从官道上下来以后便一直东张西望。
这条入村的小路是跨了一跳河的,河上有一座拱桥,没有很古老的感觉,看来是新修的。
进村的小道边上也有沟渠,沟渠不宽,因是冬季水流也浅,不过因为外形规整,一看就是人工修整的。
他与徐阶聊着,说:“瞧瞧这些。”
徐阶是松江府人,他相对了解,便说:“这些是灌溉水系,自当年西涯先生(李东阳号)在时,便组织江南各县修筑,最早是为了连同大小江河,以利泄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水利兴修一直不停,到现在也有了灌溉的能效。”
朱厚照点头,带着几分满意。
江南有大湖,也有大河,不过这些天然河湖不是每个都相连通的,这样发生洪水时想要尽快泄掉就慢,但这种大河兴修,是需要几十年的功夫的,因为这是人力改变地形,只能一铲子一铲子积少成多。
“苏州府便在开挖从太湖到长江的运河。这是项十年的计划,每年农闲时动工,现在正当时。”
朱厚照想起来了,地方上禀告过这个事。
水网地带、鱼米之乡,听起来好听呢,但实际上一旦多下几场雨,整个地区就会成为一片泽国,像是淮河流域,几乎是三年一小泛,五年一大泛,那里也在进行同样的治洪工程。
这就是水利学院的必要性,农耕文化真的需要把水治好。
“颇有成效,颇有成效。”
朱厚照看到了这些小沟渠,也不会怀疑那个大运河的工程。其实也没多大,他自己心中盘算着,估摸着也就七八十公里。
“到了。”
这是一片相对大一些的村落,村门口还立了个竖起来的牌子,上面是四个大字:许文头村。
远眺下,也有约百户人家呢。
朱厚照根本不关心其他的,他先是往里走,主要是先看看房屋,这是真正的古镇了,房屋很密集,都是黑瓦白墙的风格。
泥土房子……几乎没有,这让他觉得不错。
村头还有八头牛呢,外加两个小牛犊子。
平平静静,真是个好村子。
“先生,”徐阶怕他走远,好些人也都跟着他,“还是不要往里走了,免得打扰了村民。”
朱厚照一看,他动起来把所有人都带过来了,有些尴尬,于是摸摸鼻头往回去。
“刚才问了,此地确实有未收的棉花。”王守仁近身说。
“不同寻常?”
“是不该如此,要仔细问一下。”
于是几人回身,而村里面也出来一些老人。
现在江南不少地方改为经济作物,而为了和外面的人沟通,都会统一起来。
结果他们刚想问,出来的一位老者就说:“几位怕不是收棉花的吧?不然,怎么连个拉货的车都没有。”
徐阶反应的快,“初来宝地,许多物件儿没跟上,不过我们家老爷有意做这份生意,所以先下来看看。”
“喔,那么买吗?现在我们尚有万余斤呢。”
徐阶说:“老人家,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好奇,贵村离南京城这样近,为何还会有这么多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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