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玄瑰!”
甯月忽然一惊,也不顾是否危险,便快步走到了地上那人的身旁,由其胸前扯下了一串项链。只见那项链上悬着的一颗足有葡萄大小的玄瑰,在夜幕下泛着诡异的光。
风未殊见状,也不禁恍然大悟:“难怪我会觉得此人面熟,原来此前的确曾于昆颉身边见过,好像还是新近拔擢上来的什么执法长老。”
话音未落,却听地上那人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大司铎好记性!在下聂笙,今日当以吾命助首座杀你!”
甯月吓得一声惊叫,连忙从对方身边跳开,这才发现其早已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全凭一口气吊着续命。风未殊也面露惊惧之色,进而自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撒了一地,仍是受了重伤:
“尔等——竟然动用族中禁术!如此以玄瑰催动起咒术,必定会反噬施法者自身。到最后,你们之中谁也活不了的!”
“那又如何?只消能够寻得圣城,我辈又何需惜命!”
“此前晔国的祁守愚是否也是用了迫魂咒,才会害了子隐的父亲,并且嫁祸于他?!”
甯月也忽然明白了过来,又冲上前来质问道。
聂笙嘿嘿一笑,并没有矢口否认:
“我族人数虽不及陆上人之万一,然而凭借此法却足可助首座建立起一支空前绝后的强大军队。今日过后,世上便再无人能够阻得住我们!那些陆上人不行,你风未殊更不行!”
“说!昆颉是不是已经将此法传授给了族中的每一个人?他是不是要领着族人去圣城,以全族的性命为赌注催动其中的先民法阵,以完成自己的复仇?!”
风未殊似乎猜到了自己的那位宿敌接下来的计划,撑起虚弱的身体行至对方身前还想再问,可聂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多透露半个字,吐出了最后一口带着血沫的气息后,就这样断了气。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少女抬头看着面前的父亲,既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那些毫不知情,却一心跟随昆颉北上欲寻圣城的族人。
风未殊并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因为此时连他也不知究竟还能以何种方法,阻挡住已经陷入疯魔,并正一步步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的昆颉。更何况,对方下一步究竟要作何打算,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他根本一无所知。
昭熹二年,六月十一,正午已过,日头西偏。
一连降下数日淫雨的昶州,终于在这日放晴了。漫天乌云皆数散去,只留下几朵纤薄得好似棉花一般的云丝悬在天边。碧空也仿佛是一块被磨得锃亮的宝石,泛着令人难以睁开眼睛的浅蓝色的光。
刚刚用完午膳,将炎却突然提出想去煜水边走走,并邀了祁子隐作陪。白衣少年欣然答应,隐隐觉得同伴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二人自煜京赤乌门一路向南,行至龙首渡后便命随行护卫尽数留在了那里。而后驾马一路向西飞驰,直奔出了十余里,却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祁子隐愈发觉得对方的举止颇有些反常,便使劲夹了夹自己胯下坐骑的侧腹,赶超大半个马身后一带手中的缰绳,硬生生将乌宸拦了下来:
“将炎你约我出来,是有话想说吧?”
黑色的儿马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惊得人立起来,随后颇有些不满地打起了响鼻。然而其背上的主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沉默着眺望天边。
眼下,已经可以隐约看见煜水的入海口。又过了许久之后,他方才喃喃地道:
“子隐你可知我便是昶州人?便是从这煜水河畔,一座早已不复存在的渔村里出来的?”
此言一出,当即便令年轻的晔国公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同伴曾经有过一段悲惨的童年往事。然而相识这么多年,其却从未像今天一般主动提起过。
然而,一旁的将炎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似乎根本不是在征询同伴的意见,也并不在乎其究竟听见了多少:
“……可如今,我却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家乡究竟在哪。甚至想连给父母凭悼吊唁,都不知该去往何处……”
“你若想寻,我自会尽全力助你的。假以时日总能寻得到。”
祁子隐安慰着,却见对方使劲摇了摇头:
“即便找到,又有何用?全村的人,包括我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甚至连他们唯一托付给我的妹妹也难料死生,下落不明。我只是恨,恨害死了他们的人,恨令我家散人亡,流离失所的那些人!”
黑瞳少年渐渐咬牙切齿起来,说罢,竟是自怀中掏出了一串项链。那项链的挂坠乃是以纯银打造,其中嵌着的白水晶中央,一抹状如小鱼的纯红颜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不是——甯月的项链吗?”
带着银面具的少年人诧异道,却是不知对方此举有何深意。
将炎忽然抬起双目,带着水纹的漆黑瞳仁间,却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悲切:
“我曾经是晔国的兵,是朔狄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南人。可如今,我却成了曾经视我为死敌的那些草原人的大和罕。我就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人,相互杀伐,仇视彼此的理由,究竟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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