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郑素兰又去了何家。头上包着个大布巾,说是病了不能见风。
病了还出门?
001幸灾乐祸:“肯定是被打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七杀也不拆穿她的谎言,笑道:“娘怎又来了,何家的饭就这么好吃?”
郑素兰拿不准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嘲讽,含糊道:“娘多日没见你,想你了。”
七杀:“看娘说的,昨日不是才见过?”
小兰小菊在她背后打扇,疯狂交换眼色,亲家太太这是打秋风打上瘾了,神情不免鄙夷。她们闲着没事就揣摩七杀的心思,发现她对娘亲殊无敬意,她们便也不把郑素兰放在眼里。
一个乡下婆子,也配她们尊重?
001:“这两个小人真是坏得直接。”
郑素兰很敏感地意识到了她们的鄙视,心下黯然,一步走错,连小丫头都认为她是坏人,看不起她。
她一定要弥补错误,拨乱反正!
“梅丫,你还记得么,这门亲事,最初是说给你姐姐的。”
七杀笑笑:“记得。”
郑素兰咬了咬唇:“如今你姐姐改变心意,想要换回来。”
小兰小菊:换回来?什么意思?换一个三少奶奶么?啊啊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赶紧换!赶紧把这杀才换回乡下!
七杀悠悠道:“那就让她继续想罢,我不换。”
小兰小菊:......白高兴了。
她拒绝得太干脆,郑素兰有点不高兴:“梅丫,娘知道,何家富贵,可你不能被富贵迷花了眼,娘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七杀:“不,我就是。”
女儿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她的良苦用心?郑素兰很失望:“囡囡,娘是怎么教你的?别人的东西,不能偷,不能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咱们不能拿。亲事是你姐姐的,你得还给她。做人要有骨气,不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这什么跟什么?!
小兰小菊纵然希望这个三少奶奶滚回乡下,换个好拿捏的来,也不禁被郑素兰这番话震惊了。
作为贴身伺候何怀瑜的大丫头,她们知道这桩亲事的始末。老夫人想给三少爷找个有点身份的妻子,趁梅秀才家出事,欲聘他家大女儿,但那大女儿死活不嫁,闹得她们都听闻了。
后来不知怎的,换了小女儿。
听说两个女儿不是一个娘。
她们私下议论,那娘定是大女儿的亲娘,小女儿要么是外头捡来的,要么是小妾或外室女。
谁能想到,小女儿才是亲生的。
这也是一个亲娘能说出来的话?
这一刻,小兰小菊好像明白了三少奶奶为何如此暴戾。要有一个这样的娘,她们说不定比她还暴还戾。
七杀好奇道:“娘,这和骨气有什么关系?别人为什么骂我?”
郑素兰皱眉:“你抢你姐姐的姻缘!”
七杀很无辜:“我没抢呀,当初不是你让我嫁的么?你还说这是我的命。娘,你真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何家日子好过,才让我嫁过来?”
郑素兰:“......我不是,我没有!”
七杀嗔道:“娘就别谦虚了,以前我听村里人说,何家是个火坑,嫁过来就没命了,让我逃走,幸好我没听他们的,现在才能过得这么好。娘知道我为什么没听么?”
郑素兰:“......为什么?”
七杀笑道:“因为我知道,娘不会害我的。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跳火坑,那是畜生才能干的事儿,娘又不是畜生。”
郑素兰说不出话。她不能承认自己是畜生。
七杀又亲昵地道:“娘来这一趟是被姐姐逼的罢?做做样子就行了。咱们娘俩之间就别装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谋好姻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人家骂你后娘狠毒又能怎地?你又不少一块肉。”
郑素兰急了:“你这孩子别乱说话!我哪里狠毒了?让你嫁,是因为听说三少爷会打人,灵星怕被打死,我心疼她才让你顶替,哪是为了你好......”
她说不下去了,脸上火辣辣。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小丫头诧异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
七杀慢慢道:“怕姐姐被打死,不怕我被打死。不,让我来送死。娘,你可真坏,坏透了。”
郑素兰最让人恶心的一点在于,将亲生女儿一步步逼上绝路,她还觉得她自己敦厚善良,高风亮节。
对梅丫的一点点歉疚,比不上她帮了梅灵星的巨大满足感。
明明做着恶事,却不认为自己在作恶,也无法面对自己的恶。
001:“本系统纵横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么虚伪的人。”
七杀的话,就像一把钢刀,部开了郑素兰的胸膛,让她不得不自我审视。
我是坏人么?不不,我不是!
她孝顺婆婆,善待继女继子,怎么会是坏人?是,她是知道梅丫嫁到何家可能会被打死,但梅丫的命是命,灵星的命就不是命么?如果非得死一个,那她情愿是梅丫。
死的如果是灵星,她该怎么面对流言蜚语?所有人都会说,她是个黑了心肠的后娘!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所以,之前她让梅丫替嫁没错,现在让梅丫换亲也没错!
错的不是她,是贪图富贵的梅丫!
看着郑素兰的表情,七杀就知道她又一次逻辑自洽了,也是服了。不想再和她多说,给她指条明路:“娘不该找我,去找老夫人罢。”
郑素兰一想也是,谁做何家的三少奶奶,不是梅丫说了算,得看何老夫人。瞪了七杀一眼,起身离开。
小兰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三少奶奶莫怕,老夫人不会同意。”
小菊也道:“老夫人喜欢三少奶奶,才不喜欢那什么梅灵星。”
七杀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很火大。
这种人,杀了她又如何?说不定她还觉得是为梅家牺牲,在自我满足中安然去世。
同时为梅丫感到难过。郑素兰在梅丫面前宛如铜墙铁壁,梅丫说什么都伤不了她的心。
不过,有人能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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