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杀正洗着脚,钟翠翠敲门进来,想给她洗。
七杀推开她的手,“不用,等我老得不能动那天再说。”
钟翠翠嗔道:“娘总是这样,跟女儿还客气!”
七杀:“自己能做的事情,为啥要麻烦别人?”
家里这些女眷总想服侍她,弄得她很烦恼。
高家和苗修都给她送过小丫环,她拒绝了,现在有点后悔。
让丫环服侍,她没太大的心理障碍,因为给工钱。
钟翠翠强调道:“娘,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女儿!女儿伺候娘亲,天经地义!”
七杀转移话题,“大晚上跑来,有什么事儿?”
钟翠翠坐到她身旁,期期艾艾地道:“娘,你觉得喜鹊咋样?”
七杀:“很好的孩子,孝顺长辈,乖巧聪慧。”
要论智商情商,小喜鹊在钟家孩子中是拔尖儿的。
母女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钟翠翠直接道:“那,将她聘给田郎如何?”
七杀:“......不行!”
钟翠翠:“为啥?娘不是也说喜鹊是个好孩子吗?”
只要女儿能有安稳的归宿,她这辈子就值了。
几个侄儿中,定田年纪最为接近喜鹊,且性情温和,聪明宽厚,是最合适的人选。
喜鹊还小,她本来不想这么急,但前两天隐隐听说,高家在打听定田的生辰八字,这不就是结亲的意思吗?
她不能让看好的女婿被抢走!
“娘,我问过三哥了,他也赞成这门亲事!”
七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钟翠翠:“为啥呀?”
七杀:“姑血不还家,以后会生出痴傻儿!”
钟翠翠不信,怀疑娘亲搪塞自己,“以前村里多的是表妹嫁表哥,也没见谁傻!”
七杀反问:“那他们聪明吗?”
钟翠翠答不上来。
似乎没有谁特别聪明。
七杀体谅她一片爱女之心,缓声道:“喜鹊的婚事,我会管,你不要自己瞎琢磨。”
造孽啊,小喜鹊还是个孩子,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但这样的年代,也正常。
还有指腹为婚或者娃娃亲的,定得更早。
钟翠翠很不安,“娘的意思是,要把喜鹊嫁出去?”
可是除了娘家这几个侄儿,她不知道有谁值得托付。
七杀:“你放心,娘会好好挑选。”
也知道她的担忧,顿了一下,安慰道:“如今咱们家不比往日,小喜鹊还有从容这个师兄,没人敢欺负她。”
从容,是苗修的字。
钟翠翠像怕被谁听见似的,小声道:“娘,苗大人真当你是老师?”
这是一件全家人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
十年苦读,金榜题名的县令大人,为啥这么看得起自家老太太?
还有高老爷,为啥也让小少爷拜师?
因为实在想不通,后来也就不想了。
七杀:“怎么不真?拜师帖还在我这儿呢。”
钟翠翠有了些底气,不再执着于将女儿嫁回娘家,服侍娘亲躺好,便要回房。
就在此时,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奶奶,苗大人来了!”
钟定田扬声道。
虽然苗修让钟家孩子叫自己师兄,但他们一般不叫,不敢。
“老师!”
苗修顾不得礼仪,直接冲到七杀屋里。
七杀起身,钟翠翠怕她着凉,赶紧给她披上大衣裳。
“急急忙忙的,什么事?”
苗修看了眼钟定田和钟翠翠,没说话。
钟定田懂得眉高眼低,会意地退出去。
发现姑姑没动,又回来扯走。
七杀:“现在可以说了吧。”
苗修深吸一口气,道:“老师,有一支乱兵,正奔向永阳县城!”
这个消息,是他的姨父辛将军刚刚派人送来的。
七杀:“大约什么时候到?”
苗修:“最多三日!您让家人赶快收拾家当,明晚躲进山里!”
明晨,他会在县城出告示,再派衙役通知各大村镇。
专门跑钟家一趟,一是因为师生情谊,二是想请老师多找几个隐蔽的山洞。
七杀问道:“地里的青苗怎么办?人能跑,青苗跑不了。”
苗修简直服了她,急道:“命要是没了,有青苗又有什么用?老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七杀:“不走。”
苗修苦恼地抱头,“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七杀:“你听说过剪纸为马,撒豆成兵么?”
苗修:“......什么?!”
七杀耐心地重复,“剪纸为马,撒豆成兵。”
苗修激动地道:“那是话本子里的杜撰,假的!”
只有愚夫愚妇才会信!
难道他看走了眼,老师只是个信鬼神、听天命的乡下蠢妪?
不,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七杀:“我会。”
说着拿起炕桌上小喜鹊的描红本,撕下一页,用剪刀剪了匹小马。
在苗修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往地下一丢。
小纸马打个滚,站起来就成了活的小马驹,白色的。
苗修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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