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的警告者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叶片背后,一持着白弓的猎手,目光如此锐利,和沙漠的阳光一样,可刺穿人的身和心。
林中的草木困惑的望着少女。
睡梦之中,躲藏的孩子,小小的森之民为不必挥洒鲜血而长出一口气。
少女沉默。
从未有猎物逃过她的箭矢与锐目,但不知为何,今天,她却将长弓微微下压几寸,刻意没有射中那迷途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见到了太多从沙漠来的流亡者。
森林王见到了这一幕,他知道少女的用意,于是,口中发出一阵震颤巨木的低吟。
虎啸之声从远方远远传来,传到如等待判决的少年王子的耳中,传到少女耳中。
少年不知虎的语言,少女听到王的话语。
“那凡人与你不同,来自污秽之地,手上沾着脏血,心中满是欺瞒与妄想。”
少女抿唇,王说的没错。
可森林真的无法收留这些迷途者吗?
“森林当然可以……”王回答,“但森林只收留天真的梦,鲜血只为狩猎与牺牲而挥洒,容不得任何欺瞒。”
“若你以为他仍有资格在森林迷宫之中寻回荣誉,就引导他折去纯白枝条……到那时,明月与新星将赐予他纯真的灵智,抛弃苦酒一般的回忆与欲望。”
留下话语的森林王离开了。
千树之王正在召见森林的孩子,那些曾被他祝福的孩子,兰那罗们,他要去送别。
姜逸眼中的梦境一分为二。
一个梦的主角是王的近侍,一个梦的主角是森林王。
王的近侍再度握紧纯白的猎弓,射出箭矢,但没有猎杀,只是驱赶着流浪者仓皇闯入迷宫的深处。
而森林王……
姜逸看见了一位慈悲美丽的身影,千树之王,司掌草木的女神。
这位兰那罗的创造者将森林交给了一部分兰那罗。
这些兰那罗散布于森林,开始与漆黑的野兽、钢铁的巨人,还有无留陀战斗……
智慧而温柔的女神带着另外一部分、许多许多森林的孩子进入了沙漠,
她们要去烧毁祸患的根、折断灾厄的枝。
在这一份梦境的记忆里,对于姜逸来说,这位千树之王的身影意外的模糊不清,笼罩在朦胧的光辉之中。
森林王发出低吟,送别千树之王。
姜逸的意识穿梭在森林的梦境之中。
如月与星一般见证着这片过去的天地,陪伴他的是梦境中,同样虚幻的暝彩鸟。
流浪的少年王子被王的近侍吸引,在夜复一夜追踪与被驱逐的途中,被静谧的月光征服。
那白色的弓如此优雅和美丽啊!
就像那痴于剑术,却比谁都温柔的兄长,过于恪守教导,却比谁都坚持正义……
他又一次追丢了那位猎人。
他摩挲着来自于沙漠的油灯,这盏油灯在雨林之中,生出了一片苍翠荧光的绿叶,如青苔般的绿色,覆盖了不少的纹理。
他愣住了,自己好像很久没再想起故乡的名字,也没再做那称王的梦了。
就算是自己的名字。
王子法拉玛兹,也好像要忘记了。
也对!这雨林之中,谁认识他,谁又会呼喊他的名字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在雨林挣扎求生的流亡者罢了。
如今除了这盏灯,还有什么能证明他的身份,就算是这盏灯,也好像不行了。
那就算了吧!叫那高贵的名消堙在雨林之中,随风沙回归大漠。
这一刻,他渐渐明白了曾经那雨林的呢喃与猛虎的低语,意味着什么。
眼前是“心中永远洁白的幻影的尽头”,不必再追寻兄长的足印了……心中释然。
他起身,目中看见了月光般清白的镇林圣物,那是森林中的圣物之一,珍贵的白枝。
远方。
桓那兰那被漆黑吞噬,许许多多的兰那罗回归了大地。
他们是如此的年轻,可已经没有了再继续聆听故事、经历美好的时光了。
兰那罗们失去了桓那兰那。
大地上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悲伤,持着武器的人倒在地上,苍白的尸骨被漆黑吞没,活着的人留下眼泪,眼泪汇聚成了河流。
树木的果实变得苦涩,树木也一同流泪,死亡,倒在地上。
悲伤的曲调回旋在黑色的沙漠上,水天丛林下着黑色的雨,地面是黑色的泥泽。
悲伤如此庞大、如此浓厚,连溪水都变成了盐与铁的味道,就算是梦中的姜逸意识,也一同被那悲伤淹没。
大悲,大悲……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风中似有呢喃,如有千手无力垂下,如有金光淹没于漆黑泥泽。
少年王子将珍贵的白枝制成的饰金之刃,名约“裁叶萃光”,其技为“白月枝芒”。
他的面前,渴求血肉的野兽已经将其包围,漫山遍野,无穷尽也。
他握着这一柄,自己被森林普慈的梦想所接纳后,打造的、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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