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景仁宫
宜修正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串光滑的菩提佛珠,闭目养神。
剪秋悄无声息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微微屈膝行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娘娘,齐妃娘娘来了。”
宜修眼睫未动,只淡淡应了声:“嗯?她来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快和惯常的疏离。
齐妃性子急躁,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不知这次又是什么鸡毛蒜皮。
“奴婢不知,只是瞧着齐妃娘娘神色甚是焦急。”剪秋垂首道。
“罢了,让她进来吧。”宜修终于睁开眼,眸中一片沉静,仿佛古井无波。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带着哭腔的喊声,人未至,声先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可要为三阿哥做主啊!”
齐妃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的,发髻上的珠钗都有些歪斜。
她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周全,直冲到宜修榻前,声音尖利刺破了殿内的宁静:
“娘娘,您可知道啊!三阿哥出大事了!”
宜修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坐直了身子:
“三阿哥怎么了?你且慢慢说,天塌不下来。”话虽如此,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齐妃哪里慢得下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
“慢不得啊娘娘!皇上,皇上他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接回宫来了。
这还不算,竟还吩咐内务府,给他们的月例份例、身边伺候的人手,统统都照着三阿哥的份例来。
这怎么能一样呢?弘时可是皇上的长子啊!是正经的皇子!
那两个算什么?一个生母卑贱,一个体弱多病,他们凭什么跟弘时平起平坐?
这不是生生打弘时的脸,打臣妾的脸吗?”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身体因为愤懑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稳。
“什么?”宜修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的佛珠串线竟“啪”地一声被生生拽断,翠绿的菩提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齐妃,凤眸圆睁,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何时接他们回来的?本宫为何丝毫不知?”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
皇上竟越过她这个皇后,悄无声息地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这绝非小事!
“都好几天了!”齐妃见皇后震怒,更是添油加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用帕子胡乱抹着,
“要不是弘时今日来臣妾宫里,臣妾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呀?
娘娘,弘时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从小最是敬重您。
他性子敦厚,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心都要碎了!
皇后娘娘,您是最公正的,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弘时受这等委屈啊!
这往后,他这长子的脸面往哪儿搁?那些奴才们又该如何看他?”她声声泣血,仿佛弘时已被踩到了泥里。
宜修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冰冷的算计在胸中翻腾。
她看着眼前哭哭啼啼、毫无主见的齐妃,心中更是烦躁。
蠢货!只知道哭诉。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端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行了!本宫知道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你是妃位,遇事就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替三阿哥周全?”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像要挥散眼前令人窒息的哭诉:
“你先回去。管好你的嘴,此事未明之前,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更不许在三阿哥面前胡言乱语,徒增他的烦恼。
本宫自有主张,等本宫的消息。”
齐妃被宜修的气势慑住,哭声一噎,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还挂着泪痕,眼里却已燃起依赖和希望的火光:
“是是是!臣妾都听您的!臣妾就知道,娘娘您最疼弘时了!有娘娘做主,臣妾就放心了!”
她像是得了圣旨,胡乱行了个礼,又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一步三回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离开了景仁宫。
宜修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菩提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剪秋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捡拾。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菩提子偶尔碰撞地面的轻响。
同一时刻,养心殿内檀香清冽,庄严肃穆。
胤禛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案前,三位阿哥垂手侍立:身形略显单薄、眉宇间带着一丝怯懦的三阿哥弘时;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却暗藏锐气的四阿哥弘历;以及眼神飘忽、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的五阿哥弘昼。
“这几日,在上书房进学,感觉如何?”
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威压,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儿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弘历心头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他挺直了背脊,正欲开口陈述自己这几日的刻苦与心得,然而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最前面的弘时,瞬间又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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