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完那句话后，身边男人的动作顿住。
漆黑的凤眼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潭，定定地看了她一瞬。
“眠眠，似乎很关心国师？”
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莫名危险的意味深长。
女孩直觉感受到男人骤然变化的情绪，像小动物预警似的垂下头，乖乖软软的说。
“毕竟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是我的恩人，我只是关心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淡粉色的指尖绞得很紧，被宽厚的掌心握住。
楼澈将勺子触到女孩的唇边，低沉的声线响起，缱绻又撩人。
“眠眠别担心，舅舅他休养半月就无碍了，来，朕喂你喝粥。”
她听话地张开嘴巴，都没看勺子里是什么东西。
害怕惹得皇上生气，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眠眠，乖。”
他压低的声线又酥又撩，少女平静的心脏怦怦跳得如同小鹿乱撞般，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纯白的耳垂被抹上一缕浅浅的绯色。
楼澈此时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眼眸半阖，低低笑了声。
“对了，你那个镯子已经被朕丢了。”
女孩正在吞咽，闻言着急得被粥呛住，“咳咳咳。”
她圆润且湿漉漉的眼睛浸满了水汽，软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陛下您怎么能这样子呢？那是我的东西……”
男人结实的手臂上青筋突显，放轻了力度缓缓替她拍着后背。
“已经丢掉了，眠眠想要哪种镯子，朕都可以送你更好的。”
他食指轻叩桌面，随即一批丫鬟推门而入。
手里端的托盘上无不是国库珍藏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价值连城。
楼澈拂袖开口说道，“挑吧，想要哪件都行。”
阮眠不是这个意思，本来那个翡翠镯子就是墨衍送给她的，现在居然被皇上随意丢弃了，女孩觉得心虚以后都不敢面对国师大人。
这可怎么办呢？
比葱白还水嫩的指尖怯怯的勾住男人袖口的布料，她抿了抿水润的嘴巴。
“陛下，我不要这些贵重物品，您可以把镯子还给我吗？”
至少也该原物归还给墨衍吧。
可男人误会了，凭什么她只收别人送的，眼前这些珠玑玉饰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破镯子么？
“不行。”
女孩垂下头，半晌没说话。
等楼澈将她的脸托起来的时候发现少女小脸惨白，被他阴郁的语气吓哭了，眼尾潋滟的软红。
男人用最柔软的丝绸锦帕给她擦拭眼眶，眉心紧皱，无声叹了口气。
“罢了，朕不逼你了，眠眠别怕。”
他怎么会舍得看女孩流泪呢，每一滴咸湿的泪珠都像石头一样砸在男人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无尽的涟漪，轻易扰乱他的情绪。
阴暗的水牢深处，常年不见阳光，阴冷得让人汗毛直竖。
隐隐约约听得到鞭子抽到皮肉身上的响声。
一下比一下重。
被悬挂在半空中的少年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贴身的白色里衣被抽烂，印着狼图腾的皮肤被深深打出一道道渗血的痕迹。
少年的头无力往下坠，披散的发丝遮住了干裂的唇。
由于双臂被绳子勒住，即使他昏过去了也不会掉下来。
狱卒端了盆冷水对着他的脸泼去，“诶，醒醒，不会是死了吧？”
另一个人和他对视一眼，倒抽了口冷气。
赶紧把手指伸到鼻子下方试探还有没有呼吸。
“幸好，只是晕了。”
戚无渊的计划暴露了，他原本打算私底下在都城招兵买马，训练一支精锐部队，直接从内部打击攻入皇城。
没想到楼澈一直都在监视着他。
外表孱弱实则心思极深的皇帝从未相信过他们来自漠北的任何一个人。
狱卒往后看了眼，赶紧弯腰行礼。
“陛下，已经按您的吩咐打了三千鞭，可是这小子还是不招出藏匿兵器的地点。”
艾莎含着泪跑到了浑身受伤的弟弟面前，干净的裙角染上了污渍。
“无渊，你就告诉他们吧，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活活打死的。”
少年费尽全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眸，扫向负手而立的楼澈。
憔悴的脸上唇角勾起，露出个轻蔑至极的笑容。
“求我啊，本大爷就告诉你！”
旁边的狱卒脸色一白，走过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嘴角裂开的血液汩汩流个不停。
“大胆！你怎么跟陛下说话的呢？！”
戚无渊咧开嘴，啐了口带血的唾液，“我呸，就你也配当皇帝？”
眼看少年说的话越来越大逆不道，艾莎急匆匆捂住了弟弟的嘴，拼命给他使眼色。
“无渊，你就听姐姐一句话好不好？”
兴许是女人的表情过于悲痛，簪子滑落掉到地上。
青丝凌乱，完全没了作为公主的风度。
他眸子沉了沉没有再继续顶嘴，紧紧抿着干涸的下唇，眼神死死瞪着楼澈。
“陛下，无渊他只是脾气执拗，您再等等……”
艾莎的眼中止不住流淌泪水，心疼弟弟受到这番折磨。
身着黄袍的男人站在阴影处，嫌脏没走过来。
“尽快。朕的耐心不好，也许就要让你们姐弟俩一起到黄泉相见了。”
女人拿出带来的水喂到虚弱不堪的少年嘴边，他忙不迭吞咽，多余的水沿着衣领流下来。
“无渊，慢慢喝，姐姐还带了许多。”
她的嗓音里难以掩饰的哽咽和心疼，边喂边用另一只手擦掉了少年脸上的脏污血迹。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陛下好么？姐姐求你了……”
戚无渊沉默了一会，垂下眼睫，终是开口一字一句说道。
“我所有私藏的兵器，都在城西云来客栈的后院里。”
话毕，少年颓丧得垂下了头颅。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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