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好，白清宸扶额凝视被请出去的考生，昨儿个自己没睡多少时辰，也没见得如此疲惫不堪。
“太傅，你认为如此不作为之人，能担大任？”
被点到名字，谢子易起身行礼。
“回陛下，不能。臣认为，忠于君主之人，该随时随地，设身处地为君主着想。为君主分担困惑之事。”
纵使再困，再累，也得咬牙坚持。
曾经自己淋过的雨，谢子易不允许别人没有经历过。
尤其是某人。
眼睛不自觉瞥向某处，谢子易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暴露自己的想法。
可内心如此想，身体依旧止不住。
谢子易一切小动作落在白清宸眼里，有一种别样的怪异。
今年考生资质不错，若说谢子易有心培养自己的党羽，无可厚非一开始就看准了某个人。
今日殿试他如此明目张胆，当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白清宸暗心记下这个人。
御桌下暗示的手势，太监上前，白清宸询问那人姓名。
“陛下难道不知？”
白清宸白了他一眼，“朕若是知晓，要你何用？扣半个月例。”
“别呀陛下，此人啊，是长公主看中的。奴才听说，长公主本意让他入住公主府，被太傅截胡，把人带去太傅府。”
姐姐看中的？两指摸着下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白清宸想不到谢子易竟然有可爱的一面。
“不对，太傅何时对姐姐感兴趣？”横眉皱紧，白清宸再次确认，“难道他转变性子了？”
可能性不大。
姐姐从前对他太好，现在有了其他目标，定是谢子易看不过去，争抢着跟新人抢夺姐姐的宠爱和关注。
定是如此，白清宸不认为谢子易会喜欢姐姐。
以他那样的性子，多少姑娘前仆后继，有结果？姐姐付出的耐心太多，连他这个做弟弟看了都伤心。
真心对待换来的，确实一次又一次冷眼对待，一次次的失望。
“哼，活该。这人叫什么？把他卷子给朕拿来。”
“是陛下。”
距离考生交卷，约莫需要一个时辰，白清宸得空将裴义怀所有卷子阅读一遍。
文采不错，写得一手好字，人长得也不错，不怪姐姐看上他。
比太傅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姐姐付出的心能得到回应。
“陛下可还记得先前长公主送的礼物？”
白清宸嗯了一声，太监接着道，“公主跑到盐城去，便与这位裴郎君相识，太傅借口去探亲，可太傅在盐城病没有亲戚。”
“哟，他还会吃醋呀。”
难以置信，竟然是谢子易会做出的事儿，一点儿也不像谢子易。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哼，太晚咯。
时辰一到，敲响铜锣，所有考生停下手中毛笔。
监考官上前收走卷子，送至皇帝御桌上。
名字写在后面，白清宸认真阅读完，给每一份试卷给出评分，再由谢子易将名次排列好。
前两名倒是好办，第三名探花花落谁手，谢子易犯了难。
以裴义怀的才能，让他屈于第三名，是否不公？谢子易将试卷阅读两遍。
逻辑没毛病，可为何分数为何如此低？
“陛下，是否有看错？”
“怎么，太傅管不好下属，打算开始管到朕头上？哼。”白清宸闷哼，“探花不好？过满则亏，朕知道他的才能第一名不是不可。”
探花郎配长公主，搓搓有余，状元为朝廷所用，不可与皇室牵扯过多。
白清宸相信，以裴义怀的才干，状元能做的事儿，未必他能做得比裴义怀好。
第三名即是鼓励，也是敲打裴义怀，希望他能明白。
“陛下既然决定如此，微臣自当臣服。若是长公主问起……”
白清宸抬手，打断谢子易，“姐姐比你我都懂，不用太傅担心。”
裴义怀想要施展才华，多的是他发挥空间。
成为状元束缚过多，不如探花更适合。
排名公布那一刻，裴义怀怀着激动的心，听到自己名字时，错愕的表情停留在他脸上，直到见到白清芷。
第三名探花。
裴义怀反复在内心盘问自己，到底是自己哪一处写错，或者立意出现错误？
琉月如今越是靠近京都，每一座城的百姓生活都能得到巨大改善，可远离京都几座城，依旧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卷子上，裴义怀写道，一座城带另一座城，形成相互帮扶的趋势。让两座城共同发展，而非一味独立发展。
经济发展是首要。
想要让经济得到发展，修桥建路是必须。让交通发达起来，才能带动偏远地区发展。
裴义怀不认为自己写错，可为何……
“你不开心。”
竹伞遮住半边脸，阳光挡住光明，好似此刻裴义怀内心的阴霾。
“我，我不知该如何说。”
回去该如何与父老乡亲提起？父母脸面又该如何？
闭上眼睛，裴义怀不敢去细想。
太多太多，多少人努力一辈子，或许都没法成为第三名，定是第一名给出的答案更好，陛下给的分数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辈子在盐城生活，不知外面有多少对手，不知对手厉害，有赢就有输。
“你的卷子不错，但你可知道，昵称为探花，我有一半责任，你本该……”
嘴唇被按住，手里的竹伞被拿走，裴义怀露出释怀的笑容，“无妨，是我技不如人，才华不可估量，谁又能预想自己能成为第一？”
来参加科举的每一位，谁不想成为第一名？
裴义怀相信，当年的谢子易，也如自己这般。
“夫子说过，放平心态，才能走得更远。而且，”盯着手中握住的手，裴义怀笑意渐浓，“我得到的，比状元更多。”
马车内，玳瑁向白清芷科普琉月规矩。
状元不可成为皇室驸马，探花可以。
状元只能成为皇帝的爪牙，不可成为皇室一员。
在琉月国史中，有一位状元成为公主驸马。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连带着女婿也得到宠爱。
宠爱过多，便是溺爱。
得到权势后，富贵迷人眼，眼前利益迷住双眸，迷住曾经追求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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