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表示很不需要,最好中规中矩的完成这趟差事,将几个查出很不像样的工程当出头鸟打了,再好好拟几条日后如何限制地方河工的办法,否则“罚之不胜其罚,易之则无可易”事无善了,反受其害。
萧承煦并不是不认同王珩说法,他也觉得以他目前的状况想要彻查河工贪腐并不合适,但他站的位置与王珩不同,想的也不是这一桩差事办的漂不漂亮的事。
黄河河工这样大面积的出现问题,主理修缮河工的礼亲王,不可能一无所知;而皇帝专派他到工部署理督水监,似乎目的就是为了今天让他发现:黄河河工,礼亲王办的大有问题。而礼亲王在他的计划中本来是可以争取,至少中立的一支力量。
他如果想敷衍了事,很可能立即被问以欺君之罪。
王珩被他点破,眉头紧锁,转着圈思考了有半个时辰,终于一击掌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进退两难,不如把事情做绝!”
王珩的计划很简单,抓大放小。黄河河工虽然群弊丛生,但都是细碎小事,无论是虚报人工还是材料上一点差价,如果礼亲王真有问题,不可能从这样小处着手,一定还有尚未查出的大问题,找出问题,再谈条件。
此后的大半个月,萧承煦一行兵分两路,明面上督查工作继续往下游长垣、范县一带,暗中遣林越带人折返上游灵宝一带查实。
不日间果然叫林越看出了问题,陕县至灵宝河段是历来黄害重灾区,堤坝分为内堤与外堤,外堤质量尚可,内堤三百里所建全是石料土方合成,其中本应使用的桩木,缺了约八成。
桩木是修筑河堤的核心,不扎桩木,河堤等于是沙子建的,真有大水,一冲就散了。三百里内堤,八成桩木,核算下来这是超过两万两银子的缺。其时亲王岁俸银不过六千两。
萧承煦得到消息,留下属官应付地方官吏,自己带人星夜兼程直扑灵宝,灵宝城守郭昌听说燕王殿下忽至,他也机警,先派了个副手来求见,见事不对还想跑,被萧承煦埋伏在府衙外的人手提了回来。
萧承煦亲卫中专司刑名的有好几个,很动用了一点手段,审出郭昌一句话:这批木料是用来走私的。
萧承煦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思索良久终于明白了其中关窍!
晟朝与下唐关闭互市已久,下唐国内平原居多,水系极盛,无论是环境还是气候,都产不出好木料,当年两国互市,下唐的丝绸、茶叶、稻米、瓷器、铁器,晟朝的马匹、牲畜、木料、皮料是主要交易物品。
互市不通,大型原木却无论建筑、武备、造船都不可或缺,唯有走私一途。
而要毫不引人注目的采购大宗木材,河工物料无疑是最优选择。
不但采买方便,运输也同样方便。
原木以河工物料为名,由运泊司运抵灵宝码头后不卸货,直接在码头换旗,持并州府开出的通关文书,继续沿河下行至平阴港,经海路运至下唐。
这样的大手笔,不愧辅政亲王之一。
萧承煦取到郭昌口供,将此人押在灵宝府衙,留了几名好手贴身看管。自己连夜赶回洛阳与其余属官汇合。
一面遣人送信给礼亲王,信中不过说些家常,其中夹了一句话:木唐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七日后,礼亲王世子萧启玄轻骑简从,带来了礼亲王口信。
洛阳城郊灵山寺
大雄殿内刻有历代题咏二十八幅,其中不乏名篇。
暮色四合,殿内晚课刚过,一百零八盏长明灯照的殿内光如白昼。
一位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入了殿内,走向负手在看题咏的青年。
“想不到,你竟能查到如此地步。”
“我也想不到,贪没河工的背后还有这样瞒天过海的大事。”
“你怎么打算?”
“我信中已经说过了。”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是。”
“你准备好了吗?”
“请二哥助我一臂之力。”
六月初一,含元殿大朝会。
萧承煦已将并州水务河工一事向皇帝做了极详尽的汇报,重点建议在改制规划,比如设置河工质量保证期、每年抽调不同地方的能吏跨州检查河工质量等方案;对并州河工不到位之处作了严肃批评,对并州官场乱象则避重就轻,点到为止。
陕县那道内堤当然也在需整改范围,只是郭昌的口供甩锅给了已死无对证的汉王,郭昌巨贪自然要押回长安交有司审问,不料押解的船只被水匪劫了,郭昌掉进水里连尸体都没捞到,但这事儿是大理寺的问题,和早就回京的燕王又没关系。
皇帝对燕王这趟督查工作也只能表态说辛苦了。
显德五年的夏天因炎热而显得异常漫长,旱灾席卷晟国东部五州,及至秋季,农田产量锐减。萧承睿下令减租,同时开官仓放粮,避免商户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国内形势吃紧,下唐闻风而动,以凌麒为主帅,陆琛、裴文翼为副,率军突袭庐江,十五日内连克庐江,九江两城,已实际控制了扬州,下一步正朝豫州进发,兵锋所指,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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