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轻,疏离淡漠。
萧何没说话。
方小雪现在什么胆色都没有了,吓得跟只小兔子一样,就差挖个洞逃走。
官吏交谈都是用的纯秦乡话,还在方小雪云里雾里就探查出她手腕上的图腾。还抽出她手中的书。
对上面的蛛丝字迹凝重道:“一看就是鬼画符,莫不就是跳脚女巫用来诅咒大秦律法呜哩哇啦咒语,随我等下去审问!”
“什么?”
方小雪真是百口莫辩,“这是我辛辛苦苦译的山海经..不,这是医书啊,要不我给你翻译翻译,重译几次都成!”
如今的局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还能容许她解释。
方小雪被官吏扣走时,旁边的男人冷静极了,甚至还侧身让道,她恳求道:“同患难,享富贵...你若是救了我....我...我将我日后的荣华富贵分你一半。”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她那荣华富贵。
萧何转身就走。
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
现在一个个被拿铁链锁着脚和手,嘴巴拿布堵圈禁在一起,如同猪马牛羊的孽畜,不过他们上的可不是火刑架,而是活入葬坑。
老秦人揣着袖子站在坑上面。
这段时间来,咸阳城内可谓是发生生出八只眼睛,都看不够的热闹。
不过如今这个热闹不一样,是官府给的,不是那种畏畏缩缩,只敢偷偷摸摸,热闹到一半,就被官兵追剿还剩半个屁连崩都没法崩的热闹。
那个哪能热闹的起来?
老秦人围堵在一堆,吵吵嚷嚷,探探脚移着脖去探看底下的人。
被旁边的官吏拿出剑立马喝止,“干啥!干啥子!有种下去看!”
老秦人吓得不吭声了。
底下的是绝望,是无声的嘶吼,是被潮湿的土,和干燥的碎块,淌流的窒息任由浇灭,那无法奋起的力竭。
在极致的绝望中。
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唯有活,要活着。
他们再也不敢发出一句宣言,只能睁着眸子,流露出泪水,像是狗一样摇尾祈求。
宣读完始皇帝的诏书,李斯抬起老态的眼,再看看这一双双举起的手最终被泥土彻底淹没。
他道:“骂吧骂吧,在底下大声的骂吧,不过有句话,你们应该都知道,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逮捕这些反贼也简单。
刚好卡在焚书的关头更是简单,买通一个儒家威望老者放出消息说书被焚毁私下高价购买禁书,那些经不住诱惑的藏书者总有几个循着味过来。
就这么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些蛛丝马迹就都避无可避显露出来。
李斯手下又掌握着当初灭六国的情报站,无数纵横交错的间谍,先捞出大半掐尖的用来交差也不是难事,剩下的复辟者该跑的跑该藏的藏,落在出城的关卡上总能逮捕到。
这些都不费吹灰之力。
难就难在。
如何揪出那些齐国,燕国,赵国,韩国,魏国,特别是楚国的核心势力。
当时灭楚大战,项燕那老贼留的后手,如鸟兽奔走藏匿的残余兵力啊,要的是断绝那些反贼复辟的根基啊。
这才是皇帝真正想让他李斯交上的回复。
手下人递来水壶,李斯拿起来下意识持住,喝水前会不动声色抬眼细看一下。
这才恍然发觉这是坐在回府的马车里,神色紧绷久了,难免时不时会造成眩晕感。
他拂起车帘,看到大街上的走夫贩卒,橘红的霞光,披得人面目都是光影婆娑。
李斯视线放远了,就开始变得模糊。
他老了。
老了,不中了。
这种恐慌的裂缝时常扎根在李斯,并心里不断扩大,不久前梁山时,皇帝对他仪仗说的话,更是迸然撕裂。
李斯浑身冰火相夹,好似有绳索紧箍着他的喉咙,摇着铃铛喝令马车:“停下,停下,来人!”
心腹进来瞧见他一脑门的虚汗,拿起帕子道:“丞相,放心,这出行马车依仗都是按照规制的,毫无逾矩更无僭越。”
李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闭上眼睛犹显气喘吁吁。
陛下当时怎么说的,如何说的,到底说了什么。
陛下在梁山宫说道:“丞相一来,梁山宫真是车马辐辏。”
那时李斯正被地方官吏们前扑后拥,是以他的马车如深陷泥地里,寸步都不能前行,甚至还有很多官吏都在排队恭维着等他发话。
回来后。
李斯的心腹原封不动告诉李斯此事,李斯想起当时自己撑着官威的轰轰做派,心里咯噔一下。
要想,他在皇帝面前可是顺从无比,从无二话。
在皇帝面前该是什么样子?
李斯并不知晓,只是如此了几十年,为了大秦,为了陛下的大业披肝沥胆了几十年。不过近些年来,陛下的性情更加的难以琢磨。
他说好,不一定是好。
说不好,不一定是不好。
他的气势依旧刺人,没人敢去靠近他,你得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走路,谨慎的呼吸,如何开口,说什么话,是头等大事,你得再再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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